chapter 9 向日葵 热力士 马车 猫(1 / 2)
燃烧的向日葵盛开了。
作为一朵向日葵,它诞生于黑夜,而非白天,仰望的不是太阳,而是月亮。细数之下,有轮转交簇的橙红花瓣共二十四片,除此之外,无根无茎无叶亦无蕊,徒留了一个花盘的形影。也许正因如此,花瓣们几乎是不作抵抗地,任由一阵普普通通的风将它们冲散,在半空中打起旋儿,像长大的蒲公英一般各自飘往天涯了。
我和冬妮就这样被留在原地,再次和雨衣小人们对峙。我已经换上了一双雪地靴,尺寸十分合身,雨衣小人们仍端着他们的玩具水枪,枪口静静对准我们。久违的再次见面,非常默契的,双方都没有打招呼,空气中的‘水’药味却是实打实的足。这么说可能有点一厢情愿,外加点儿牵强附会,但我真觉得,他们与我们,彼此都是茫茫雪原里的陌生人,是不知终点为何时何地的迷路者,是相似的无父无母的流浪孩童。同病相连,息息相关,是不是?委实没有必要如此箭拔弩张,对不对?
嗖,嗖,嗖,
三声枪响。
从枪口直达我眼的那条通道里,几朵玲珑雪花顿然散解,无踪可觅。
一片阴影冷不防从左颊杀出,挡在我的视线前,火辣辣的,好想哭。
那阴影是一只手,一只像是由夕阳的云霞捏成的手。这只手的小指、无名指、中指伸直齐列,食指与大拇指交叠成圈,整体观之恰似一个歪斜的孔雀头颅。而在刚刚,就是这孔雀头上的三根冠羽渐次展开,替我挡住了雨衣小人的枪击。几缕白烟缭绕于羽尖,像一条条浮动的丝带勋章,空洞的雀目直勾勾盯着我,感觉就像活的。
我下意识撇开目光,沿它通红的手臂流去,此时才知作为手,它并不完整,或者说它正处在趋于完整的状态里。
具体来讲,是那向日葵花瓣从远涯归来。本来足有一扇门大小的花瓣,此刻分解成了米粒大小的碎片,它们有共同的方向,因而汇成了一条熊熊燃烧的银河。涌啊涌,涌到我面前时,像撞到堤坝般,沉降出一点一滴血肉,那血肉先后凝成了救我一命的手指,杠铃状的手臂,勾玉云团状的身体。除此之外,它无眼无鼻无嘴亦无腿。但见其漂浮于半空,巍然挺胸,双臂九十度弯举,雄赳赳,气昂昂,那风姿,神然一副东方神话中的大力士派头。
花瓣孕出的大力士共两个,一前一后,无论水弹从哪个方向射来,它们都能轻描淡写地掐指捻住。有这样可靠的同伴,我再无后顾之忧,一心一意地赶路。
试着跑了五六步后,我终是回到了走。穿上鞋子给我带来了许多变化。它的温暖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的腿是伤着的。而冰雪,长久以来它只是麻痹了我的痛觉,利用了我运动神经里的痴狂,险些把我无声无息推下深渊。另外,这又是双神奇的雪地靴,我每踏一步,脚底的肿胀感便缩减一分,好像赤脚踩在两朵云上,云把我肌肤里的淤血都吸走了,连带与血小板一起,温柔安抚着还在愈合的伤口。
“冬妮,我可不可以不跑了。”我问。
“怎么啦?”
“没怎么,就是,不想跑了。”
“不想跑,就不跑。散步也没关系”
“真的。”
“真的,照目前的条件,我们暂时还算安全。”
兴许是待在原地太无聊了,两位大力士正绕着我和冬妮回旋翻飞,交换着岗位。看那飞翔的轨迹,时而是斜置的指环,时而是漂亮的南十字星。我猜这习性继承自它们的前前世——避魔圈。只见偌大的云躯拖着彗星一样的长尾,粼粼金光从身上探照出来,迷蒙梦幻。宛如两条成了年的蝠鲼,胸鳍大敞,在深海的波光里徐徐潜游,枪林弹雨打在它们身上,跟挠痒痒似的浑然不觉。
“冬妮。”,安逸的环境被我突然打破。
“嗯?”
“那个松果还有吗?”
“怎么,又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