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叶灯 书堡 阅读（2 / 2）

“当然，从你进马车到现在不过一小会儿。况且，这架马车十分特别，单靠车夫一个人是启动不了，需要另一个人的力量。”

真只过了一小会儿吗，我暗忖，“那么我该做什么呢？”

“读书。”冬妮字正腔圆的说。

“读书？”我字正腔圆的疑惑。

“嗯。我想你已经和马车里的书籍们见面了吧。现在你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从里面抽出一本来。然后，读它。”

我低下头，缓缓环顾四周，这次移动的速度很慢。光晕跟随着我的眼瞳缓缓游动，托着短短的闪闪发亮的尾巴，恍如深渊中一条由银灰珍珠串成的小鱼，并且还遵循着一条极具观赏性的规律——头在转瞬间变作尾，尾转瞬间又成了头，新的头并非旧的尾，新的尾也并非旧的头，来来回回，周而复始，好像在说：“来呀，来呀。挑我吧，选我吧。选我吧，挑我吧。”着实有趣，不过看着看着眩晕感便缠绕上了脑际。

不行，不能再玩了。我晃了晃头，定下身心，于是光晕相应的归一。

我伸出右手，朝银光背后的书本探去。我确信我将我们的距离缩至了零。讵料，手指的合拢处竟是一片空荡荡的虚无，指尖所触及到的不过是同脉的指尖。那光，那书，反倒成了幻像一类的事物，穿插在我的手心手背，任我如何开合抓握也没有实感。犹疑之际，幻象渐渐淡化了，从我的手上蒸发消逝了。不，并未消逝，它们在更远的黑暗前方浮现出来，模样大小与之前一般无二。错不了，是同一本书同一片叶光。我拧紧眉头瞄准，三两爬步，飞扑过去，可仍旧扑了一片空，换来的只是再次远现的虚幻身影。那光那书就这般漂浮在那里，不间闪烁，恍如茫茫沙漠中朦朦胧胧的海市蜃楼，眨巴着窕窕星眸，向干渴的旅人摇手招呼，“过来呀，过来呀，我就在这里，再试试看，试试看。”

“不行，我碰不到它们，碰不到这些书。”我心灰道。

“别担心，这是正常的情况。接下来按我教的方法，一步一步来。”冬妮平静地说道，“首先，闭上你的眼睛。”

“闭上了！”我立即回复。

“然后，伸出你的左手。”

“伸出来了！”

“…………将左手放置到右下角的垫子上，不用太精确，感觉差不多就行。”

“放好了！“

“嗯，好好。”冬妮似乎扑哧笑了一声，我没搞懂笑点在何处。

“接下来，从下往上，数六个格子。记住，千万记住，不要睁开眼睛，否则功亏一篑。”

我不晓得‘格子’是什么，但指尖随口中数字一敲，“一！”

确确实实触碰到了什么实体，有种皮革制的粗糙感。

“二，三，四，五。”

像爬楼梯一样，每一层的触感都不尽相同，时而是鳄鱼表皮，时而是檀木纹理，时而是玻璃镜面，时而又是磨砂纸面，至于哪层对应哪种触感，因为太过惊喜，加之需分出精力克制自己维持眼闭，反倒分不太清了。

“六，我到了！”

“接下来，从左往右，数七个格子。”她发出下一步指示。

“一……

二……

三……”

这次我数得比较慢，毕竟横着数来，格子与格子之间的界线不好判断，我的手臂抬过头顶，活似一条长而笨重的象鼻，小心翼翼地滑将过去，滑过载着粗糙不一的食物的盘子，闻着各式各样沁人的香气。

“四……五……六，到了！”

”好，我宣布。现在你可以打开眼睛了。“

几乎就是我睁眼的那一刻，格子松动了一下，仿佛下一刻就要掉落悬崖。我下意识抓紧它，这才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它的重量，并非那么重，也没那么轻，是一种舒适的重量，仿若是刚刚好为我的左手量身定制的一般。

我盘起腿，弯下腰，就着叶片稀薄的光亮细细查看。它不是什么格子，是：一本‘书’！

“从夹着枫叶的那面起始，打开它，从左页的左上角第一个字开始读起。”

我顺着她的话行动，书籍悄然开启，叶灯照出密密麻麻的文字一角，看着这些文字，我感到分外亲切。

周身光芒大起，一星，两星，三星，千千万万叶灯亮起，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书籍们突然一齐蹦了出来，簇围到我身旁，俨然一座书籍砌就的小小城堡。书籍无一例外，尽数让光晕涂成了统一的银灰色调，丧失了原本的色彩。虽然此地没有镜子，但想必我也融进了这种单一的色调中。奇怪的是，对此我并不觉得反感，恰恰相反，心深处正萌发着一股强烈的悸动：自己正置身于一处古典、庄雅，还带点诡秘气氛的狭小房间，一处独属于我一人的房间，有什么秘密正在不知何处，等待着我前去发掘。

银灰是静默的颜色，

书籍是静默的伙伴，

我最忠实的保密者。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使书香浸润我的肺；在万千灯火的注视之下，开始了阅读。

第一句文字：

“Perhapsweshouldbeginwiththepumpkin，”

吱嘎吱嘎，

隆隆隆隆

是什么声音在震动，类似齿轮滚动的声响。

紧接着，冬妮略带激动的声音从井口传来。

“坐好，我们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