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1 / 1)

小楼见德生去远了,便向九儿道:“九儿,有句话我同你直说了,你可别嫌着我多事。”九儿笑微微道:“你说就是了。”小楼还不放心,拉着九儿回到房中,把门掩了,方道:“我因想着,你平日里同德生演的都是才子佳人的戏码,常常在台上做夫妻的,这等假凤虚凰的戏演多了,你又生得这样。他自然有了混账想头,才闹出这许多混账的事来,如今倒得想个法子和他疏远才好。”九儿笑道:“我正要同你说呢,他那样糊涂,我再不知避嫌,岂不是和他一样混账了。我正盘算着趁如今因伤歇着,好好练几出刀马旦的戏码来,到时便是同台,也没有那样的戏了,省多少事。”小楼笑道:“这样甚好。可是我急糊涂了,你这样一个聪明洁净的人,哪有不知道忌讳的。只是沈师父那边,得想好了怎么说呢。”九儿轻哼了声,笑道:“能赚银子的事,师父自然是肯的。”

到了晚饭时分,九儿便往前头吃饭的屋子里去。因自九儿伤后就再没和师兄弟们一通吃过饭,都是叫厨下另外做了给送到房中,是以今儿九儿一踏进门,不独那些师兄弟连沈赵二人也吃了一惊。旁的师兄弟还好,独有一旁的德生连颜色也变更了,暗想:莫不是她是想想终究气不过,来找师父告状的,要师父狠狠罚我不成。他心上慌张,只顾瞧着九儿。

九儿行到沈赵二人身前,依着规矩行礼。沈墨卿跌足道:“你这孩子,脸上还没好全,怎么就跑出来了,晚上风大又凉,仔细吹着了,倒白辛苦了那些日子。”一面拉着她,不叫她跪下来。赵飞卿笑道:“九儿虽素来沉静,到底才多大,又是寻常走动惯的人,关了这些日子,还不憋坏了她。难得今儿冯先生吐了口许她出来走动,自然是呆不住了。即来了,就一块儿坐着。”就让人给九儿搬椅子盛饭来。

九儿径自在沈赵二人跟前跪了下来:“九儿今日来,是有桩事情要请师父师叔答应。”沈墨卿笑道:‘什么事,你且起来说话。“一面伸手去搀,九儿把身子侧一侧,避开沈墨卿双手:“师父若是不肯答应,九儿不起来。”这话出了口,众人都是吃了惊,知道她虽待人冷淡,倒不是那起恃宠生娇要东要西的人,今儿这样忽然开口,不知她要做什么,都放下筷子,竖起耳朵来听。

却听九儿道:“九儿前番唱《辕门射戟》失了手,虽说是有人做了手脚在先,到底也是九儿不仔细,上台前不曾查过家什,若查了,也不会叫人称意。”德生听在耳中,只觉得脸上仿佛挨了两掌,火辣辣的疼,又觉得师弟们都冷眼瞧着自己,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好钻。又听九儿道:“九儿自己丢了人事小,倒是带累得云卿班叫人瞧了笑话去,九儿甚是有愧。”

沈墨卿笑道:“听这话,你要再串次戏,找回场子么?”九儿道:“若是再串武生,不过是补了前头的过子罢了,也不过那样。九儿想的是,唱刀马旦。”

沈墨卿听了倒也欢喜,暗想:一来生串旦的戏码已唱过了,上次叫德生弄砸了,多少人笑,好容易这月余大伙忘了,何苦自己再提;再则她原是头挑的正旦,论扮相唱作,这京城里再没比她强的,忽然唱出刀马旦岂不新鲜别致,又不脱本行,比旦串生更有把握些,唱好的,足可以把前头的过子接揭过去,这丫头果然聪明机灵。

因此上满脸堆笑:“好孩子,我知道你素来不肯服输的,这也是你招人疼的地方。你有心争这口气,师父又怎么肯辜负你。”一面说着,又要去拉九儿起来。 九儿抬了头看着沈墨卿:“九儿说的是自今以后,都改做刀马旦了。”

沈墨卿听她这样说,把手一松,指着九儿道:“糊涂!不说旁的,你师叔是武生,年少时为了练功,吃了多少苦,身上带过多少伤,你再看你德生师哥,他又受了多少罪,刀马旦比之武生是一样的,我不说旁的,只那身大靠,十来斤重,穿在身上就累死你,你身子骨又弱,哪里吃得住这种辛苦。快别做这样混账想头。”九儿仰起素脸,把双眼牢牢看着沈墨卿,道:“师父又怎知九儿不能?”

沈墨卿冷笑:“你是我养大的,你能不能,我岂会不知道。再则,你唱了刀马旦,正旦岂不是出缺了,横竖我是不会答应的。你起来”赵飞卿眼见九儿还要再说,忙过来先把九儿拉住了,道:“你这孩子,好没规矩。凭你有理也不能同师父顶撞。你再跪着,岂不是故意同你师父赌气,先起来再说。”九儿只得住了口,站起身来。赵飞卿叫她一边站下了,又向沈墨卿笑道:“容我说句话罢。”

第 20 章

且说飞卿先倒了茶递在沈墨卿眼前,道:“哥哥且想,九儿虽有些小性,却是最稳重的,你我是瞧着她长大的,几时见她胡闹过?她既开了口,定是心中有数,如果不然,也不肯开这口。”沈墨卿也不接茶,冷笑道:“她胡闹得还少么?若不是她拗着性子要反串武生,哪里会生出这番事来。亏得脸没事,方能如此气硬。”说了,饭也不用,摔了袖子就走, 赵飞卿不料沈墨卿竟是连他的话也驳了,倒顾不得自己脸面,只忧心九儿面嫩,怕是脸上挂不住,忙转头看去,只见九儿站在灯下,一张素脸全无颜色,心上不忍,便上来扯住她袖子往门外拉。 却说戏班里那些小子们本都是爱生事的,此番瞧着赵飞卿神色不豫,倒不敢跟出来,只是自己背后议论。

却说连生见师父师叔都去了,方笑道:“该着。那九儿平日里仗着自己是角儿,连师父都要欺过三分去,,活该没脸。”福儿听了,往地上啐了口,骂道:“你个满嘴嚼蛆的,只是放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嘴脸,就你也配说九儿。”一面掳了袖子要打。连生也是个泼辣的,冷笑道:“你有嘴说人,倒是没演看自己。你处处护着那个兔儿爷,别是也动了什么花花肠子。”福儿见他说的龌龊,照着连生的前胸就是一拳,把连生打得往后退了几步 ,哎呀连声,又说:“你个兔崽子又打爷爷,爷爷叫你白打,也不活了。”抄起长凳往福儿劈头盖脑砸去,福儿手脚灵便,侧身让过,伸手抓住了凳子另一头,就往怀里夺,他们打得热闹,一旁的几位师兄弟只是起哄叫好,谁也不来拉一把。两人正闹做一团,就听得呼喇喇一片响声 ,众人唬了一跳,扭脸去瞧,却是德生把桌子都掀翻了,碗盘碎了满地,他也不瞧一眼,沉着脸往外头走。大伙儿见他脸色铁青,谁也不敢过去劝,眼睁睁瞅着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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