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吃货理想8(1 / 1)
随着身体的成长,填饱肚子很快成为我最大的理想。在七十年代初期,没有了人们谈之色变的“三年自然灾害”,也不是“万恶的旧社会”,但物资的供应仍然相当的贫乏,我很难有吃得饱的时候。
我们的主食是米饭,但我正在长身体,家里又添了弟弟和妹妹,全家四个人(爷爷奶奶和我们不在一起吃饭),只有妈妈一个人在生产队出集体工,除了基本口粮之外,生产队的谷子是按工分来分配的,而基本口粮又按人的大小分配,大人一年有两百斤谷子,小孩只有不到一百斤,我们家能够分得的稻谷十分少,根本不能满足三张正在长身体的嘴,还拖累了每天都要参加重体力劳动的妈妈。
主食远远不够,只能想别的办法:妈妈首先想到的是红薯,这是最受欢迎的一种辅粮,在人民公社的旗帜下,每一个农村家庭,都保留有一块极其窄小的“自留地”,在这块小土地上,几乎所有的农民都会种上红薯。
红薯这东西也确实好养活,只要有一个落脚的叴旯,它就能茁壮成长,而且耐早,好象也不会生什么病,惹什么虫子,如果土壤比较松而又有一定的肥力,它就会长成很大的个头,而且一窝能够长好几个,一锄挖下去可能是一串提上来。
更绝的是,红薯这东西产量高,搞得好一窝就能产个十几斤,小小的一分地,要是种水稻只能收获几十斤,碾成大米后可能不足二十斤,让饥饿的大人敞开肚皮吃的话,三五天就完了,即算用来填我的小肚子,恐怕也只能坚持十天半个月;但种上红薯,最少可以收获三五百斤,好好地收拾收拾一番,可以供我们四口之家过一个相对温饱的冬天。
可是,孩子们口嫩,顿顿吃红薯实在受不了,为了让我们借助红薯的力量活下来,妈妈们想了很多的主意:
在锅里放十来个红薯,再在上面用小碗盛上二两左右的大米,在煮红薯的同时蒸上一碗啧喷香的白米饭,等开饭的时候,把米饭划成更小的三份,我们三个孩子每人吃一份米饭,再加一两个红薯,妈妈自己却只能啃红薯了,而且这个方法只能在收获红薯的季节使用,这个时候的红薯水份足,有一点点甜味。
大量的红薯收回来后,妈妈往往会把它们剁成碎粒,趁秋天有太阳的时侯晒千,到冬天青黄不接的时候,煮饭时先把一碗大米淘洗好,等饭煮开了再倒一碗红薯米下去,等饭熟了,端出来是就是一碗红白相间的彩色米饭了,也能勾动一下我们小肚子里贪食的虫子。
烧火做饭或者煮猪食的时候,也可以选三两个大小适中的红薯,埋在柴火下的灰烬里,让灰烬的微温把红薯慢烤熟,这样烤出来的红薯比较香,比煮出来的更容易下肚。
在红薯刚收获的季节,妈妈偶尔会选几个,削去外皮,切或薄片,先在锅里滴上几滴油,放上红薯片后翻炒一会,加上一大勺清水煮熟,出锅时放上盐,再搁上几段自产的葱、姜,用“色香味”一起来诱惑我们。
比较空闲的时候,妈妈会利用木桶、筛子、盆子等一些器具,经过清洗、破碎、过滤、漂白、曝晒、冲泡等步骤,把红薯加工成豆腐状,像炒菜一样炒给我们吃。这种吃法费时很多,并且有一股涩味,但总比水煮的大个红薯好吃。
在妈妈的努力之外,我们吃红薯似乎很艰难;但肚子饿的时候,我却又会瞄上最容易“偷”到的红薯,从地里挖出来生吃。一般在野外劳作半天,正是肚子饿得哇哇叫的时候,只要看到有红薯地,也不管是那一家,或者那一个生产队的,我总会跑过去,用手从坚硬的泥上中挖出一个红薯,然后在身边的杂草上擦一下,有时太饿了,直接开动嘴巴,咬起仍然夹带着不少泥土的红薯。这个时候,白薯是我的最爱,它的肉和皮都是白的,比红色的紫色的红薯要甜很多,在我看来,真是甜到心里去了。
除了红薯之外,还有很多的野东西能吃,在我漫山遍野地搜寻的目光中,野果、野草、野茎、野叶都有能吃的,偶尔还能找到一两颗野蛋,或一只小得可怜的野生动物。晚叔和隔壁长塘冲生产队的“狗老犟”,在读小学时曾经抓到过一只野山羊,最后让他们的老师打了一回牙祭。
野果之中,我吃得最多的是“猫眼睛”和“乌泡”。
“猫眼睛”长在满山爬的一种植物上,个头比较小,没成熟时是绿色的,成熟时变成乌黑或者绛紫,一般我会选成熟的吃,但若肚子饿,而大部分的“猫眼睛”还没成熟,刚刚成形的也会被我抓住扔到嘴里。
“乌泡”则长在荆棘上,而且总量并不多,石宝冲院子往山里去的方向,有一户人家的围篱上盛产这种野果,一到夏天,儿乎两个生产队的小孩子都会挤在那儿寻找,日复一日,哪怕一个上午只能找到两三颗,也会让我觉得没有白费劲。
还有两种产量大、存在时间较短的“泡”,一种长在田边的刺蓬上,一种则长在山里的刺蓬上,大人们喊作“田圹泡”与“山叶泡”,为了捕捉它们,我的手臂和脚板无数次被划破,最后练出了“刀枪不入”的硬功夫。
这些野果,果汁往往红里带紫,我又总是找到就往嘴里扔,因此只要到外面跑一圈,总是弄得满脸花,伸出舌头一看,那肯定是上了颜色的。
我也梦想能找到祧、李之类的果子吃,但这些树都被大众们圈养起来了,不能算“野”的,更不能任人摘取并吃掉,听说县城园艺场边上有小孩偷摘桔子吃,被大人给活活打死了,让我对别人家的果树敬而远之。
但我还是想拥有自己的果树,有一段时间老是低着头走路,期望能够在路边发现一株野生的果树苗,细心地保护起来,支使弟弟弟妹妹去家里拿上锄头,小心翼翼地把整株树苗挖出,带到家里再栽下去,哪怕是睡了,也会笑出声来——梦里,它结出一个个甜美清脆的桃子、李子,让大家直滴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