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曾经的家42(1 / 2)

秋天的万县码头,一江碧波,青山翠绿,金黄映衬。

中午,杨森带着文武大员们为洪、程二代表送行。

胡洪疆和吴焜作为洪道的卫兵随行。徐允士和一个上士班长作为程坚的随员。李德彬留在洋行。

心事重重的杨森,目送洪道、程坚乘坐的法国轮船远去,疲软地垂下告别的手,下令:军部和省府、万县政府的要员,到杨公馆开会。

两个大方桌拼成的会议桌,杨森闭目、垂首、俭眼,瘫软上座。众文武进来,见状悄悄各坐。

人员凑齐,大家互相交换了眼神,最后把目光聚焦在省府秘书长白戴中脸上。

白戴中秘书长头凑近杨森,低声:“军座,人到齐了,开会吗?”

半晌,“嗯,开。”

抬头、伸腿、抻腰、睁眼,喝了口凉茶,又吐在地上,清咳两声。

从侍立在旁的副官手中拿过厚厚的一叠纸:“诸位,这是吴大帅近期发来的电报,大家看看吧,看完了再说。”

文官们看得很快,将军们看得吃力,好在军座坐在那里,神思飞扬,烟气环绕,于是,将军们就分别同文官们“讨论”同看。

好一阵子,上座上传来:“兄弟伙,现在摊子摆起了,死的人在街上已经放臭了,不处理不行,大家想个方子,搁平捡顺才行。”

范傻儿范绍增,闷声闷气地先开腔:“这死人不埋不行了,满街的尸臭,我家的堂客们,几天都没上街了,不埋要出大事了。”

白戴中说:“范师长这话说得直接,人肯定要埋了。原来我们是想用死人压活人,形成对英国佬的压力。现在看来,不但目的没达到,反而把我们自己套上了,英国鬼子怕是巴不得我们万县,发个瘟疫,全他妈的死绝了才好,他们还节约了炮弹。全国各地不是给捐款了吗,我看是不是从那里面,给房屋塌了的每家补个几十块钱,我算了一下,每户可补60块以上,死了的青壮、士兵、公职人员补80元,在炮战中死亡的军人补90块。”

包晓岚手指在桌上弹着:“老白这个办法好,60块钱,可以买10条大肥猪了,办了丧事,把炸烂的屋整一下也差不多了。还可以说等今后抗英胜利了,有钱再补吧。”

杨森:“人可以这样埋,那英国军舰呢?放不放?怎么放?放了我们的面子往那里搁?跟方方面面怎么交代?”

众人沉默了。

全国声讨英国军舰的运动,风起云涌,上海、北京、南京、成都都爆发了大规模****活动,特别是重庆,更是数次举行十多万人的**,捐款捐物数量很多。在此舆论下,谁提出放军舰、谁跟放军舰沾上,谁就有可能被国人视为汉奸,把**玩脱,被国人的唾沫淹死。

参谋长刘建藩说:“军舰是包师长在看管,要不,就由包师长撤了警卫,偷偷地放了,算球?”

包晓岚瞬间塌了腰:“参谋长,使不得!我师在炮击时,死伤那么多人,营房也遭轰垮了,只怕我下了这个令,马上就要挨黑枪呀。”

刘建藩又说:“也是。那就由猛张飞来,你的旅损失小,部下又听话。”

孟青云血“唰”的一下,上了头,脸涨得通红,“呼”地立正:“军座、参座,我孟青云虽出身绿林,吃喝嫖睹样样来,军座的命令执行起来,从来没短斤少两。可这个事我搞不来,不然我死了也进不了祖坟山啰,就是进了,怕也要遭开棺鞭尸的呀。”

杨森怒道:“就你事多,你龟儿子怕进不到祖坟,就不为我作想,就不担心我进不了祖坟?你给老子坐倒。”

孟青云“垮”的一声,坐在椅上,抽出帕子,擦拭满头的汗,心里不停地侥幸,暗怨刘建藩。

沉闷中,清咳一声响起,夏铸九把牛角烟嘴在桌上敲敲。

无数次会议经验证明,这是夏大谋士要出奇谋、献大计了,众人期待地望着他,范傻儿从烟匣子里取烟一枝,双手恭献大谋士,桌对面的王正钧师长俯身在桌,为他点烟。

一口烟圈吐出,再小咳两下,慢慢开腔:“其实这个事嘛,我们现在是不放不行!放,又放不得。不如我们决定不作决定,也不是不作决定。”

他在慢慢弹烟灰,范傻儿作了急:“我的哥,你倒是快点说嘛,说明白嘛,你绕得我脑壳昏。”

看众人皆期待加崇拜地望着自己,就连“主公”杨森也把期待的眼神射过来。

夏铸九严肃地“军舰要放了,这是肯定的,不然,我们承受不起**和洋人们的压力。既然如此,我们就把这些吴佩孚的电报纸,向万县的名流绅士、学校教员、记者公开,让他们来选择。我们再派些口才好的官员、老师,反复陈述不放船的危害性,等他们讨论得差不多了,火色老了,我们私下请几个有名望的名流,来向军长进言,要求放船。军长此时,再顾全大局、为国委屈、顺从民意,下令放船。同时遍告万县军民,通电中外,痛斥英帝,表明我们反对列强的雄心,还可以对炮战中英勇作战的官兵表彰,对死者进行慰问,里子面子都有了,不就过关了。”

刘建藩往桌上一掌猛拍,:“好,这个计策高,我们的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了。”眼望杨森,见他面色转柔,也是颌许。众人个个赞成。

杨森落寞:“我们现在是谁也得罪不起,洋鬼子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们想开炮就开炮,打死人、打摆起也不管,连吴大帅对洋人都没得办法,我们也尿不起这三丈高的尿,只有忍。吴大帅那边我们也不敢割断关系,北伐军围武昌这么久了,迟迟打不下来,时间久了,吴大帅会组织军力反攻的。大帅对我恩情深,要顾到来。南方的北伐军,后台是大国苏俄,老百姓拥护,有夺天下的气势,连巴壁虎刘湘、赖烟灰他们都投顺了,我们更要注意。”

落寞转为倨傲,:“没办法,我才想法支走洪道、程坚,来把这摊子收拾了。哈哈”

众人大喜,纷纷唱腔:“军长威武,誓死追随军长。”

散会前,杨森说:“今天会上的内容,千万不要告诉洪道和程代表,包括独立旅拔到他身边的人,孟青云,你龟儿听清楚没得。”

土包子吴焜和胡洪疆,这是第一次坐轮船。

船票是军部副官处在万县法国船行预订的,一个双人的二等舱室,几个相邻的三等舱。两位代表住二等舱,程坚代表和徐营长等人在云阳下船后,冉秘书替补到二等,胡、吴住在二等舱区外的紧邻的三等舱房。

三等之下是四等舱,双排铁床,分上下铺,中间留过道。便宜的五等舱客人最多,法国人讲平等,在舱里放了许多的长木椅,供五等舱人坐。可惜许多坐位被豪横的乘客占为床。

吴焜和胡洪疆上船后,稀罕极了。

船离万县,曾多次坐过轮船的徐营长,熟谙几个土包子对轮船稀罕的心思,大手一挥“徐某在此,谁敢来战?警卫的活,我包了!你们扯淡吧,去玩。”当即收获景仰目光一片。

几人出来把船上摸溜了个遍。

九月,正是长江汛期,水满河床,礁石淹没,航道宽敞,船行下水,飞快。

趴在舷,见熟悉的山水,拉纤曾经,感慨万端。眺望中,七星山耸进眼帘,哦,七星观、金山寺、黄柏街,我家的石洞门前有人,又有人住了,家已不再,妈和哥哥的坟茔不见,又成河滩,爸爸溺水的码头依旧……哥哥和叶子戏耍的沙滩银沙泛光……

“妈妈,哥哥,爸爸,……”

“照哥哥,叶子……”

泪水不知何时糊满了脸,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哽咽。 一只厚实的大手抚上肩,侧头望,是洪道代表慈祥的目光。程坚代表和冉秘书、徐、胡等人均来到船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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