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大小姐,您节哀...7(1 / 2)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宛若一道惊雷,在戚师师眼前轰然炸开。

一息之瞬,少女面上已覆上一片雪白,那一道惊雷炸得她脑子嗡嗡作响,戚师师双目盯着那来者,几乎错不开眼。

姜朔微微拢眉,走上前代替她问道:“你说什么?”

少年嗓音清淡,听不出多少情绪。

来者战战兢兢,快要抖成筛子。

“回、回大小姐,靳州有变。裴世子在归京途中遭遇暴雪,大雪封锁了归京路。风雪飘摇,山崩地裂,裴世子他……他……”

“他怎么了?”

“他从悬崖上失足摔下去了——”

姜朔转过头,见大小姐整个人呆立在原地,愕然失色。

只一霎时,她双手双脚变得十分冰冷,一侧的荔枝似乎也被她的神色吓住,嗷呜叫了声,自案几上蹿得没了影儿。

雨色渐浓,转眼便是豆大的水珠扑簌,飞檐下串连成一条条银线。

寝阁内的八角薰笼还燃着,缕缕青烟升腾,戚师师眼前黑了黑,单薄的身子骨止不住地颤抖。

“自悬崖上……摔下去了……”

怎么可能。

怎么会。

明明不到一个月之前,裴俞章刚双手接过她精心绣制的香囊,同她说,等他回京迎娶她。

姜朔眸光动了动,他似乎想上前,阻止那人的禀报声。

便就在此时,他听见耳边响起惊惶一声:“大小姐!”

浓雾扑面,夹杂着沉重的往事,一寸寸,倒灌入戚师师的脑海。

金乌彻底西沉。

……

昏睡中,戚师师做了一个冗长而纷杂的梦。

她梦见自己与裴俞章自幼相识,自记事起,几乎所有人都会同自己说——她与裴家大公子有婚约,待到及笄,她便要嫁入裴府,成为裴俞章的妻。

这是一件极自然,也极为理所应当的事。

好似她生来便该嫁入裴府,她一生下来,便是戚家大姑娘,是裴俞章有婚约的妻子。

从未有人对她的婚事有过异议,包括戚师师自己。

自极年幼起,她的目光便锁在裴俞章身上。裴世子年长她五岁,疼惜她如胞妹。

他会记得她的喜好,会做她年少时最亲密的玩伴,他会为她买最喜欢吃的兔子糖和桃花饼,会轻声细语地唤她,师师妹妹。

“我疼爱师师妹妹,我心悦于师师妹妹。”

“我裴俞章此生此世,唯心悦于师师一人。”

“待师师及笄,我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师师过门。”

“师师。”

轻柔的风贯穿过嘈杂的梦境,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亦轻柔落下来。

“我会娶你,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地迎娶你。师师妹妹,我已是你的未婚夫,你我之间不必拘束。”

“师师,我想牵着你的手,我想抱抱你。”

说这话时,裴俞章落下一对鸦睫,浓密的睫羽下是那双深情的桃花眼。

“师师,我想…

…亲吻你。”()?()

他双眸明亮如星月,眼底却散落着温柔的光晕,让情窦初开的少女只瞧一眼,便就此情不自禁地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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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豫良久,终是不敌对方甜言蜜语、一番轰炸。()?()

她太想离开戚家,太想逃离萧氏的掌控。()?()

太想太想。

这是戚师师第一次与人亲吻。

相对于她的青涩笨拙、她的束手无策,裴俞章却显得出奇的熟稔。

吐息之间,他游刃有余,完全不似第一次亲吻一个姑娘。

戚师师未有多想,她羞赧地闭上眼,只觉得裴世子的唇角甜甜的,比兔子糖还要甜。

男人反扣住她的后脑勺,怀抱宽大,将她的身子带得更近了些,一双眼更是放肆地在她身上打量。

两段影子亲密纠缠着,她唇边落下对方甜蜜的呓语声。

令她沉沦,让她着迷。

戚师师心想,哪怕这是梦境,即便这只是一场梦境,让时间永远停留在此时,也未尝不可。

最起码,在这场虚无缥缈的梦境里,裴俞章与她有说有笑,还真实地活着。

即在此刻,眼前忽然吹刮起无可抵御的狂风,紧接着便有一只手将她自梦境中提起。少女惊恐地抬眼,双手双脚皆沉甸甸的,她张了张唇,却无法发出一丁点声息。

世子,裴世子!

“裴俞章——”

她着急开口,身子一打挺,入目的却是微微摇晃的床帐,还有那一方素雅的紫檀拔步床。

床榻前,零零散散守了几名女使。床边桌几上摆放着汤药,正冒着悠悠热气。

见她醒来,佩娘长舒一口气。

谢天谢地,大姑娘终于醒来了。

屏风之外,似有人朝床榻边探了探。

昨日黄昏,裴世子死讯传来,大姑娘晕倒在寝阁里。如今过了一日一夜,就连昨晚的那一场大雨,此刻也已放了晴。

房檐上有残雨,水珠颗颗滴下来,大小姐自床榻上坐起身。

她捂着胸口,左右张望了一番,歪头问道:

“裴世子呢?”

开口时,她的声音有几分虚弱。

床榻边,几个丫头你看我、我看你,皆不敢吭声。

今天早上,裴老夫人听闻噩耗,也在裴府里晕了过去。

眼下裴府上下乱成了一锅粥,正是凄怆悲凉。

良久,终于有下人敢上前,她看着床榻上面色浮白的少女,低低一声道:

“大小姐,您节哀。”

姜朔站在五步之外的屏风后,听见哭声,将脸偏至另一侧。

偌大的屏风上,数朵桃花开得正好,锦簇的花团映衬着寝阁内的昏色,整个瑶雪阁笼罩在一片哀痛之中。

不知不觉,宣德二十五年的第一场大雪,就这般落了下来。

今年冬天的雪比往年来得都要早,也都要急。

清霜簌簌而下,裴府的阿福登门,前来拜谒瑶雪阁。

几日过去,戚师师的嗓子已哭哑了。

被女使扶着走下殿,她的两眼红通通的,肿得像核桃。()?()

阿福捧着世子遗物,“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

“大姑娘!”()?()

阿福的声音亦有些哑,满目哀痛,“大姑娘,这是奴才派人自山崖上搜寻的东西,想来应是姑娘您的,奴才便登门造访,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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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他捧上来一枚精致的香囊。

戚师师一眼认出那物。

浅紫色的香囊,其上正绣着一双浴水鸳鸯。她失魂落魄地取过那枚香囊,指节愈发泛白。 睹物思人,戚师师眼眶一下便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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