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大小姐,您节哀...7(2 / 2)
她强忍着泪,坐直了身子。
与香囊一同捧上前的,还有她曾寄出的十二封书信。
薄薄的日影穿过屏窗,落在少女凝白的骨节上,戚师师双手颤抖着,将信件一封封拆开。
往事历历在目,字迹如初。
“啪嗒”一声,她再也忍不住泪,温热滚烫的泪珠氤氲开纸上墨迹,将旧事糊作一团。
这些天,她心中思念难捱,统共寄出书信十二封。除却对方已回复的五封信件,还有剩下七封信,裴俞章还未来得及拆开。
姜朔身形笔挺,对左右道:“都先退下。”
阿福抹了把泪:“是。”
吱呀一道推门声,周遭蓦然没了声息。
空余她极小声的啜泣,伴随着因哭泣而逐渐发重的呼吸声,回荡在暖雾醺醺的寝阁中。
戚师师哭得两眼发黑。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多出一道身影,戚师师一怔,这才发觉立在自己身侧的少年。
旁人都退散,只有他未曾离去,静默地守在一侧,似乎想上前安慰,却又不敢言语。
她纤长的鸦睫上挂着湿润的雾气,红着眼睛抬头,与少年对视。
姜朔立在屏风之下,半张脸被阴影笼罩着,面上的神色叫人看不真切。
戚师师也无暇顾及他的神色,吸了吸鼻子,轻声唤了句:“朔奴。”
“嗯。”
“这些信他都未来得及拆。”
少女手指紧攥着信纸,眼泪又落下来。
“这些信他甚至都未来得及看。”
他未拆开信件,未看到她那些羞于启齿的思念。更无法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娶过门,带她离开戚府。
四面燃起华灯,灯火烟煴,将整间寝阁笼罩得密不通风。
用罢晚膳后,戚师师将自己一人关在寝阁内,闭门不出。
她不出门,也不准旁人进来。
她走不出瑶雪阁,不愿接受年少爱人的死去。明明上个月二人还那般相爱,往事历历在目,对方温柔缱绻的话语犹在耳畔。
她等了十余年,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
姜朔站在支摘窗下,望向寝阁内那一道孤单而孱弱的身影。
她将自己关了整整三天。
这三日,可教佩娘担忧坏了。她在门外唤了好几声,依旧敲不开寝阁的房门。
下人们来回阁院内踱步,每
一道脚步声,
便让人的心慌乱一分。
寝阁内的风灯重新亮起,
看见那一段身形,
姜朔稍稍放心了些。
美人披散着乌发,
伏在桌案上,肩头轻轻颤抖,似乎在哭泣。
浓黑的夜色氤氲入眸,不过少时,姜朔肩上落了一层细雪。
今夜又有大雪,守在院中的仆人畏寒,犹豫良久,终哆哆嗦嗦的四散。
只余他、佩娘与茯香立在院中,守着那一盏孤灯。
佩娘是看着戚师师长大的,自然疼惜大姑娘。可她也上了年岁,手脚禁不住冻,没一会儿身子便变得僵硬如冰。
见状,茯香忍不住道:“雪要下大了,佩姑姑身子不好,不若先让姜朔在此处守着,我们先回屋里去。待到后半夜,我再出来顶替姜朔。”
茯香好一番劝阻,终于劝得佩娘离去。
雪夜里,小丫鬟跺了跺脚,呵出一口热气。
心中仍是担忧,她扶着身侧佩姑姑,朝后叮嘱。
“姜朔,看紧了些。”
姜朔:“嗯。”
“记住,别晃神儿。”
“嗯。”
“千万莫让大姑娘做傻事啊。”
少年没再应声。
院内回雪流风,倒灌得人衣袍飒飒。廊檐上落满了积雪,纯净的一片银色,衬得他愈发面若寒玉。
姜朔立在支摘窗下,静静守着那一道纤长的影。
人影纤长,双肩轻轻抖动着,哭了很久。
良久,她终于起身,吹灭了风灯。
雪影清明,扑簌的雪粒落在少年睫羽之上。姜朔抿了抿薄唇,不动声色。
长风呼啸,他迎风而立,衣衫清瘦,犹见骨脊。
吹灭了灯盏,他看见大小姐回到床边,将床帘放下。
乌发如瀑般倾泻,躺下之后,在极短的时间里,她翻来覆去了好几下。
不知过了多久,窗内忽然传来轻飘飘一声唤:
“朔奴。”
姜朔在雪地里,身子冻得发僵。听见大小姐的声音,他身形立马凛了凛,冰冷的唇齿吐出一句温热的声息:
“大小姐,我在。”
如同每一个难眠的夜晚,只要她一侧身,便能看见立在窗下的人影。
他就这般一声不吭地守在窗外。
无论何时何刻,只要她唤,他就一定在。
毫不意外地听见一句回应,窗户那头顿了顿,须臾,床帐内又传来轻轻一声叹:
“你有酒吗。”
戚师师身子不好,可谓是滴酒不沾,平日宴席上,也只饮茶水,从未饮过酒。
哪怕是果酒,她也一滴未曾碰过。
可现下,她睡不着,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与裴俞章的过往。
唯有烈酒可助眠。
果不其然,窗牖那边的人静默少顷。
“求求你。”
极轻的一声。
透过寒窗。
她哭腔方止歇,微哑的声音里,竟带了几分哀求。
明月摇动碎雪,薄薄的雪影遮掩住少年面容。
窗外,姜朔沉默了良久。久到又是一道凌冽的寒风,吹刮得窗那边人影动了动。
飞雪漫天,溯回不止。大雪湿淋淋地落下来,将她的声息一寸寸浇软。
终于,他些许艰难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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