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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这么一说,之前见过面的状况便露馅了。

云礼心跳如鼓地瞧着她们争吵,眼见蒋青一副呼吸困难的样子,忙扶住她安慰:“奶奶,您别气坏了身体。”

陈醉笑而不语。

正在此时,几乎永远安静的右侧楼梯吱呀响起。

一个瘦高的身影带来了清冷的男声:“妈,你就给她吧。”

竟然是常年闭关写作的云皓庭。

其实在家的日子,云礼都会负责给爸爸送一日三餐,可每次见到他还是会感觉生疏和惧怕,他几乎本能地躲到奶奶身后不再吭声。

云皓庭神色复杂地打量过前妻:“小醉,你还好吗?”

“不好,快死了,”陈醉翻白眼,“赶紧把东西拿来。”

蒋青脾气虽大,但儿子的话她多半会听,此刻没好气地把抹布一摔,便冲进了地下室。

被留于原地的一家三口氛围很是修罗。

云礼脑袋都被搞乱了,愣过好久才追问:“你不在东港,跑这里干什么?”

没敢提及病情,是不确定她是否愿意被爸爸和奶奶知道。

毕竟本就复杂的家庭关系,实在不该再雪上加霜了。

“东港有什么意思呀?这里风景如画的,多好,”陈醉照旧没正形,笑着说,“而且还能看看你,万一以后见不到了呢?”

云皓庭叹息:“既然回来了,年夜饭就过来吃吧。”

陈醉拒绝:“我可不想看你妈脸色。”

“爱来不爱,你以为我愿意看你?”

说话的功夫,蒋青已经抱着个大箱子出现,伸手就丢到陈醉怀里。

那都是给我的吗?这十年来,她在信里说过些什么?

云礼当然想知道答案,但此时此刻、于情于理,都没法上赶着追问。

幸好陈醉没再多待,只留下个笑容,便扭头离开了。

江朔古城只有几百户人家,狭窄的石路一小时就能逛到头,所以蒋青媳妇杀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云礼偶尔遇见她在外面拍照闲逛,两人不咸不淡地讲上几句话,总能招来好奇的目光。

除夕那天,他出门给邻居送年货,又遇上母亲在河边看书。

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嘱咐:“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着凉。”

陈醉轻轻抬眸,笑了:“哟,关心我啊?”

云礼侧头:“我只是本着最基础的人道主义。”

“好吧,”陈醉追问,“好不容易放寒假,怎么不出去玩玩?闷在江朔有什么意思?还没待够啊?”

云礼并未犹豫:“奶奶年纪大了,我得多陪陪她。”

陈醉耸肩。

半晌后她又问:“还记得这里吗?小时候我总带着你在这卖唱,老太婆气得要命。”

童年的记忆在脑海中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印象。

冷风刮过,云礼垂眸不语。他忽然觉得心里很堵,忍不住质问:“为什么你以前非要把我当女孩养?”

如果不是童年被养成那些习性,或许现在我也不会活得这么拧巴。

陈醉缓慢地眨动双眼,过了片刻又低头点烟:“因为老太婆说,女孩她可以不要,男孩谁也不能带走。”

云礼怔住。

“真搞笑,家里有皇位继承呢,”陈醉乐不可支,“不过你奶的确挺有钱的,至少你这辈子不用再为物质发愁。”

这一刻云礼的心情很复杂,他小声强调:“我不要钱,我要自由。”

陈醉没再吭声。

“说了你也不懂,”云礼表情不悦,“赶紧回东港治病去,别在这里胡闹了。”

话毕他便丢下一篮子小菜,头也不回地离开。

陈醉捏起酥肉咬了口,又吐出白蒙蒙的烟雾:“呵,小大人似的。”

事态的发展和想象中截然不同,这让云礼的坦白计划受到阻碍,他偏又是藏不住心思的急性子,回到家后更加心神不宁。

万万没想到,奶奶这边又生出新的麻烦。

眼瞧年夜将至,蒋青却并没有做饭,而是冷着脸坐在客厅,仿佛有怒气压在心里一触即发。

云礼不安,刚打算询问,便看到被摆在桌上的东西——

天呐,竟然是杨西西送的小玩具被拆开了!

粉红色说明书摊在桌上,显然不剩任何狡辩的空间。

尴尬的云礼僵在门口,原本失落的小脸堆满惊慌无措。

偏没心没肺的陈醉又叼着烟晃到外面:“我改变主意了,一起吃个年夜饭也行吧,没准是最后一顿了。”

说完她不由疑惑歪头:“怎么了这是?大过年的。”

蒋青本就气得要命,瞧见前儿媳更是添火:“瞧瞧你的好儿子,到底是出去读大学了,还是跟人鬼混去了!”

陈醉不明所以,进门拿起桌上的东西一瞧,瞬间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更何况云礼本就纯洁到几近白纸一张。

他带那东西回来, 完全是怕被程酌看到,根本就没准备用过,心里难免感觉特别冤枉。

可……该怎么解释呢?

早知道丢掉就好了!

慌乱之间, 蒋青已被陈醉的嚣张笑声彻底激怒:“你才几岁,现在就学这种乱七八糟的, 以后可怎么办?我真是白教育你了!”

云礼红了眼眶, 有千言万语想说, 却不知从何说起。

陈醉啧道:“至于吗?他都十八了,有性生活不是很正常?”

母亲大胆的用词更是火上浇油, 蒋青瞬间转移目标:“是不是你带坏小礼的?你带坏我儿子不说,连我孙子都不放过?不在美国呆着跑东港去想要干什么?你这女人真是其心可诛!”

“电视剧看多了吧?”陈醉无语,“我想去哪就去哪, 和你有什么关系?”

客厅的争吵再度引来了云皓庭, 他扶着眼镜走下楼,略显不满地质问:“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能不能好好说话?”

“来得正是时候, ”蒋青气急败坏, 把那小玩具一把摔到地上, “好好管管你儿子!什么事都要我一个老太太去教吗?”

无辜的粉红色硅胶兔子滚到墙角, 这让云礼感觉颜面尽失,再也憋不住眼泪,委屈到嘴唇都在发抖。

结果云皓庭毫不在意, 淡淡表态:“找个女朋友吧。”

蒋青差点一蹦三尺高:“你说什么?你疯了吗?”

“别吵了!”云礼崩溃, 再也忍不住心里话, “我又不喜欢女的!”

…………

三个大人齐齐盯向他, 神色各异,难于形容。

云礼显出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胡乱地抹着眼睛宣布道:“程酌哥哥是我男朋友,我、我们上床了,满意了吧?!”

蒋青完全石化在地上,仿佛已经听不懂中文一般神游天外。

事已至此,云礼继续握紧拳头道:“还有,我也不想再读历史了,打算明年去考服装学院,我要当服装设计师,学费我会自己想办法的,再见!”

他宣布完这些消息,扭头夺门而去,再也不想听奶奶于身后的暴怒。

糟糕透了。

明明打算像大人一样成熟体面的沟通心事,结果却让局面可笑不堪。

虽然把话讲出来的那瞬间非常痛快,可痛快之余,又是一无所有的凄凉与悲伤。

奶奶肯定大失所望,她不会再原谅我了。而这个家,怕是也不能回了……

云礼呆坐在河边伤心啜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联系程酌吗?

可是大年三十当天,因为羞耻的成人玩具引起争执,最后发展为根本调和不来的矛盾,这种状况怎么讲得出口?

云礼盯着微信上熟悉的猫猫头像,越哭越伤心。

还记得离开时在机场说爱他,还在心里许诺给他一个答案,结果……就这?

真像个傻瓜一样,完全配不上对方。

“多大点事啊,男子汉哭什么哭?”

陈醉的声音在后面轻松响起。

云礼没心情跟母亲多聊,只胡乱地抹着眼泪。

没想随之传来的,却是奇怪的震动声。

云礼愣住,猛然回头,见陈醉正拿着那个小兔子研究,不由激动起身,一把将玩具打到河里:“干什么啊?你还有点当妈的样子吗?”

陈醉笑了:“你还当我是你妈吗?”

云礼没心情讨论这个话题,又颓然坐到旁边。

陈醉陪他并排安坐,远眺夕阳渐落的安宁景象,终而叹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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