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宫宴(三)14(1 / 2)
贺首辅双目不可置信地睁大,那贯穿了他咽喉的铁箭有破甲之力,撕裂了他喉咙犹嫌不够,扎在地上时尾羽尚在颤动。
“对不住啊,谢侯爷,给您衣裳弄脏了。”刚刚赶来的梁守忠略一欠身:“臣瞧着反贼背后似有刀光,可能要偷袭侯爷,一时手滑。”
谢川流微微眯眼,梁守忠立刻垂头后退。
谢川流接过宫婢递来的布巾,慢条斯理地擦去了脸上被迸溅上的血渍,微微俯身淡漠地问:“也罢。你儿贺子期已死,他去地下寻他吧。”
贺皇后膝盖一软,倒在地上,眼中的泪水珠串似地滑落下来,后边贺家女眷席面上不知怎么听到了这边的消息,都在外围死命地请|命呼喊。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群臣跪伏在地,却不知向谁而跪;英灵俯视在天,却一时看不清这翻云覆雨的名利场上,谁才是真正无辜的那个人。
彼此憎恨,临到头来,满手血腥。
贺首辅喉间发出荷荷的声响,倒下时眼中是漫天烟尘与火光,他眼中只有谢川流的一个鞋尖,手指死死攥住了他的袍角。
“贺大人,你放心。”谢川流将那染血的布扔在他脸上:“当年你带人屠了我谢氏满门,今日你先行一步,十日之内,我必送你们贺家三百七十七口人,全部下去陪你。”
贺首辅最后向着谢川流抬了抬手,他似乎是要递出什么东西,后边的禁军统领陆玄灰以为他要行刺,上来二话不说就是背后一刀。
转瞬之间,这已在朝堂上做了十数年主的当朝首辅,已然变作一摊肉泥。
他这一死,再加上他的嫡子贺子期迟迟不露面,反贼这两个字便算是结结实实地扣在了贺家的头顶上。
“既然反贼已死,来人,速去救驾。”陆太师抄手微笑道:“皇后娘娘累了,便请她下去歇着吧。”
陆玄灰立即指挥手下的金甲卫上去“请”皇后,她整个人却如同疯魔了一般笑了起来,目光扫视过在场众人,最后定定落在谢川流身上:“永宣侯,获胜的感觉如何?”
谢川流抬眼,一滴未擦净的血从他眼角坠落:“本侯今日,什么都没有做。”
贺皇后凄凄然笑了。
“好,你不认。”贺皇后鬓发散乱:“你们不是要去救驾吗?去呀!谢侯爷,我劝你也一道去瞧瞧,看看如今在皇帝床榻之上的女子,到底是谁!”
她走到末路,眼中满是癫狂的光芒,不远处宫禁的火光在贺皇后瞳眸中映出幽微的一点。
好似很多很多年前,贺家强行杀了她的第一任丈夫,送走了她的儿女,逼迫她再次穿上嫁衣,将她送入宫闱嫁给皇帝之时。
那时也是这样的泪水。
那时也是这样的癫狂。
“这吃人的宫殿毁了我……”她伏在地上,笑着流下泪来:“谢川流,你的妻子,也不能幸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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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前,同样的光芒,也映在了古嫣的眼眸中。
“贺雪儿,你们贺家竟敢谋害天子。”娇柔的美人烂泥般软在床榻之侧,手心满是她自己抓出的鲜血:“……看来是要反啦。”
床边,贺雪儿一身雪白衣裳,讥讽地抱臂看着她。
“古嫣,陛下用了两盏春|情酒,如今根本听不懂你我在说什么,一会儿也不会认得身下承欢的贱|人是谁。”贺雪儿坐在榻侧,一手勾起古嫣汗湿的脸:“真美,真让人恶心。”
古嫣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所有逃生的可能,最后发现根本无路可走。
在今日这个局中,贺家只将自己当做最微末的棋子,一旦这次主辱臣妻事件真的发生,一来可以离间皇帝与谢侯爷,二来可以让谢家和皇室同时抬不起头!
更重要的是,经此一事,今上的威信将被再一次削弱,到时候贺家要做什么也就更容易了!
耳畔传来皇帝挣扎着要醒来的声音,古嫣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她整个人被身体里涌动着的陌生情潮占据,几乎要被活生生地撕裂为两个!
“你想要的,不过是一场尊贵的亲事。”古嫣耳畔泛起巨大的嗡鸣,她用尽全身力气抓着床帐站起身,一把攥住了贺雪儿的衣裳:“贺雪儿,你带我出去,我成你心愿。”
贺雪儿看着她眼中的最后一丝清明,神色飘忽了一瞬,转而变成更大的嘲讽:“就凭你?古嫣,我知道,你今天是来救你大哥古松川的——但你从来就这么不自量力,凭你,又能做成什么事呢?”
古嫣的手被甩开,整个人都软在了地上,地面冰冷得就像被翻覆的人间地狱,而身后已经传来了中年男人昏沉而粗重的喘息声。
一阵令人作呕的温热已经扣住了她的脚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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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川流眸光陡然锐利起来,浑身的血都凉了。
“按住她。”他指着皇后深深吸了口气,冷眼看着陆玄灰手下的金吾卫拖猪狗般将皇后拿住:“即刻命她带路。”
陆玄灰和梁守忠都没有任何异议。
贺家已彻底完了,无论梁家陆家平日里结下了多少梁子,今日都必须联手把贺家按死!贺皇后——呸,如今她还算什么皇后?一个反贼罢了!
“娘娘,老实点吧。”梁守忠转了转脖颈,一边指挥人去灭皇城另一边的火,一边带着所有长安权贵往那偏僻宫室赶:“回头要是让陛下知道二殿下就是个杂种,您被千刀万剐的时候,只怕还没眼下这么舒坦呢!”
所有人都向贺皇后投来或鄙夷或轻蔑或仇恨的目光,这皇城里没有一天不充满着这样拜高踩低的调调,大家为此感到兴奋,却又觉得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