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哗变1(1 / 2)
宫中有一处院子,名叫香输院,是庾国唯一的公主江奉善的住处
是日,风和日丽,树荫照水,院中有一个湖,湖面像一块磨光了的铜镜,没有一丝波澜,没有荷花游鱼做点缀,只有湖心小岛上屹立着一座未被命名的四角亭子。
江奉善侧卧在亭中石凳上,一手盘着佛珠,另一只手执一碗烧白,微微仰头,倾倒于口中。神色淡淡,好像喝了一碗平常的酒一般。
亭子修在池塘中央,要想来,须渡舟。她让人划走了唯一的小船,趴在栏上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像在等待什么。
水中国色芳华,清丽脱俗,是轮回一百次都难得的好相貌。
未几,她忽然狂吐鲜血不止,血吐在水中,鲜红一片,晕花了她的倒影。还好这池中没有鱼,否则要连累这一池的鱼来殉葬了。
她微微抽搐几下,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喝的酒中是世上独一份的毒药,此毒唯一的解药,已派去报信的宫人交给了她夫君。而她的夫君,正在忙着杀她的父皇。
在救她和逼宫之间,他还是选择了谋朝篡位。
她早有预料,只是这个结果到来的时候,她还是心有戚戚,五载夫妻,她自认为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究竟是从一开始就错了,还是怎么都会错?她亦懒得去追究了,只是后人评说的时候,大概会唾弃她的生平,尽管她只是所爱非人,当了一回罪恶无意的引子。
公孙鸣渡舟而来的时候,尸体已经凉了,他默默蹲下来,指尖沾上她的血,幽深的眸子和这湖水一样平静。看不出是冷漠还是悲痛。
他看向一旁默默垂泪的奉酒宫人,问:
“她死前都说了什么?”
奉酒宫人说:“公主说,虽说国家皆有兴衰存亡之理,你亦是不世之才,然江氏气数未尽,而你,注定生不逢时。”
“她还说,让你把结心扣还回归鸟窟销毁,”宫人拿出一串红色珠子串成的手链,“若不是因为这个链子邪门,她一定会死得离你远远的,她不想让你这个乱臣贼子,再碰她一根汗毛。还有……公主,不愿与你合葬。”
“就这些?”
“嗯,就这些。”
公孙鸣嘲弄地笑笑,抚摸着江奉善的脸:“江奉善,你以为我为何一定要权力呢?还不是为了万事由我做主。我就碰你如何?我就要你与我合葬又如何?反抗我?你倒是活过来反抗啊,你何时这么懦弱过。”
说着说着,他的笑容凝滞片刻,接着又笑起来:“这世上既有仙法,朕一定也有重新见到你的那一天。”
他把江奉善抱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宫人:“我记得你,你叫怜雀,是殉主,还是出宫,你自己决定。”
怜雀擦了擦泪,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拿起手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公孙鸣把解药扔在地上:“留下来吧。今后你还在香输院,日日做你该做的事,就和她在时一样。”
若是个正常人,杀了妻子的父亲,妻子自戕,即使不自责也要好好悲痛一番的。可公孙鸣是个疯子,他当晚就带着他的坤灵军杀尽了剩下的江家人。
夜里,他擦着剑上的余血,坐在长阶之上,遥望月亮。
“不是说江氏不该亡于此吗,江奉善,你的父皇死了,五位皇子也死了,就连旁支,也被我派去的人杀干净了。你口中稳固的江氏一族,手起刀落就没了,你告诉我,江氏,还如何能死灰复燃?”
“你若是在天有灵,就回来亲自取回你江家的东西,朕,在这皇位上等着你。”
他放声大笑,回应他的,唯有秋风。
寂静
酣畅淋漓地屠杀过后,一切归于寂静。
偌大的皇宫,偌大的江山,都是他的,却再没有一人能回应他。
五年前,公孙鸣还不过是个璜岭县小地主家的儿子,璜岭县不过一个穷乡僻壤,纵使他爹是地主,也比不过京城一个寻常的员外郎富裕,更何况还生了十几个孩子,公孙鸣排行老十,宠爱没分到多少,财产也少得可怜。
十七岁那年,他攒了几年的银子买了匹马,取名叫千金来,出去和友人一起骑马的时候,偶遇了隐瞒身份在田间帮老农除虫的江奉善,见这小女子一身粗布衣,挽着裤腿,戴着草帽,也难掩清丽之色。
兴之所至,把她捞上马,一起狂奔,江奉善初时挣扎着把他身上杵出两片淤青,见他似乎只是拿她取乐,并无意害她,便也不挣扎了,一脸无奈地等他意兴阑珊时放她下来。 下马的时候,江奉善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然后硬是自己跑了十里路回到了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