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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 中老年,独眼。
“你知道我能看见灵魂的长相, 并且会找安室先生询问朗姆的特征, 所以你挖掉了自己的左眼?”和景弥生指了指乌丸莲耶空洞的眼眶。
“不完全算是, 您也猜到了吧, 琴酒手里那条项圈上的石头, 我不知道您管它叫什么,但我管它叫诺沃斯, 它曾经属于海伦娜女士。”
“海伦娜女士的两只眼睛,一只被我带走, 一只留下给了伊丽莎白小姐,我带走的便是诺沃斯。”
乌丸莲耶整理了一下自己粘上灰尘的西装, 随后行了一个古老而优雅的贵族礼。
“那么,再次向您问好,和景弥生先生。”
和景弥生收起手上的镰刀, 他早就看出眼前之人根本不是朗姆,而是乌丸莲耶。但他不确定对方套了双重皮套的目的为何,干脆顺着演戏。
反正他一开始的计划,便是杀掉乌丸莲耶, 而看起来对方的计划,是被他杀掉。
这多少有点意思。
“久仰大名,乌丸莲耶先生。”
和景弥生回以一礼, “至于你问我从什么时候发现你不是朗姆先生。是从你说你获得了我的身体开始,我知道贝尔摩德和查特绿身上有我的一部分身体。但宝石鸡尾酒的配方是金酒(琴酒), 甜味美思(贝尔摩德)和查特绿,这里面可没有朗姆。”
“你的品位很好,选的酒名代号都非常适合本人,那我当然也会认为我的代号是有它特殊的意义。毕竟我是唯一的鸡尾酒,如果告诉我这个代号没有任何含义,我是不会信的。”
“而如果这个代号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那这份多出来的朗姆酒,实在是过于惹人心烦了。我宁愿相信心脏在琴酒身上,也不会相信它在朗姆身上。毕竟,金酒是鸡尾酒的心脏,朗姆可不是。”
乌丸莲耶低低地笑出声,他的脸上浮现出愉悦而非慌张,“呵呵,感谢您的赞誉,我这点小心思没想到能被您捕捉到,实在受宠若惊。”
“毕竟乌鸦生来便喜欢亮闪闪的物品,我也不例外。从我知道必须寻到一位消失的神明之时,我便觉得自己在寻找一枚世间最大最珍贵的宝石。”
“我在想,如果我真的见到了祂,我便在心底呼唤祂为宝石。因为祂是世界上最纯净最无暇的宝石,是珠宝,是明玉,是一切美好的凝聚以及永恒不变的希望。”
“祂会带着我们走出黑暗的迷雾,走出这个无限循环的长廊,抵达真正的新世界。”
“但很可惜……祂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乌丸莲耶抬眸看着和景弥生,温和而悲伤的笑着,“查特绿,他可以附身在任何一位信徒身上,只要他有一位信徒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就不会死。”
“但他还是死了,死在了有‘宝石’参加的胜利女神号上。”
“那时我就确认,神明祂啊,不仅不想帮忙,还恨不得我们都去死,最好死得干干净净,连骨灰和灵魂都不要剩下。”
“查特绿虽然杀了很多人,但他虔诚的希望能复活神明,并归还自己手上的能量和遗骸。但他却死了。”
“我困扰这个问题困扰了许久也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对于神明来说,固然只是蝼蚁,只是砂石,但也没有任何必要杀死一只一心想帮自己的蝼蚁,移开一颗并不挡路的砂石。”
“最后我想明白了,那一定是因为人类一定比我们想象中的重要,甚至重要得多。人类能威胁到神明,神明甚至会因我们死亡。所以神明才会如此费力地去铲除一个人类,抹去他所有的痕迹。”
“但我有自知之明,就算我拥有了权柄,我能在时间的长河里保持自身的不毁。我也没有任何可以在神明面前显摆的资格。既然如此,神明在害怕什么,在担心什么,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诺沃斯……虽然我叫它新生和希望,但看来这对于您来说,是莫斯才对吧。(注1)”
“也难怪您一直说‘愿宁静的黑夜陪伴诸位’,毕竟黑夜等待着我们所有人(注2),死亡是谁都逃不过的终点,即使是神明也是如此。”
祂一直都觉得乌丸莲耶很聪明,但乌丸莲耶比祂想象的还要聪明,聪明到可怕。
仅仅是一点点的细枝末节,就能推理出全部的真相,甚至能准确的判断出祂到底在害怕什么。
这确实是足以弑神的智慧,以人类的天资比肩神明。
塔纳托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祂并不慌张也不仇恨。祂金色的眸子像一壶美酒,像一轮明月,迷幻而虚无。
神明脱去了一切的伪装,回到了自己最本来的姿态。
“新生……火灵教的教义我看过,他认为当下的世界是虚幻的,不真实的。只有神明能开辟出真正的世界,到时候,人们自会走向他们的极乐净土(注3)。”
“而你提到了诺沃斯,你既然给它如此取名,想必你认为它能为你带来新生。明明掌握着时间权柄的你又在渴求什么呢?”
“这个世界你们不满意,你们寄希望于一位神明,或者说,一个拥有神明力量的人打破这一切。”
“奥山光正,我多少理解他的想法,你呢?乌丸莲耶,你在不满意什么?”
闻言,乌丸莲耶微垂下头,岁月虽然无法在他身上刻下真正的痕迹,但苍老依旧出现在他的脸上,“那我可以和你讲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第一世,我的家境优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妻子和三个可爱的孩子。我的妻子心地善良,她喜欢做些能帮助他人的事情,我也乐意她去做些自己开心的事情。”
“一天夜里,我不在家,有人找上门来,请求我妻子的帮助。我妻子见来人是自己的亲叔叔,便让管家开门请他们进来。”
“可惜,她被骗了。”
“等我回到家里时,只剩下了赤.裸疯癫的妻子,和我三个失去脑袋的孩子。”
“犯人很快就找到了,她的亲叔叔嫉妒她优渥的生活,令人艳羡的家庭,勾结土匪,里应外合,把庄园里的财物洗劫一空,在我家里烧杀抢虐,无恶不作。”
“很多女仆因为不甘受辱,选择跳楼自.尽。我散尽家产,多方打听,花费了数十年,就为了确保当初的每一个人都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报应。”
这个故事很不幸,但塔纳托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毕竟,这世间的苦难太多了,他不会为此感到一丝的难过。
乌丸莲耶也没有在意神明的反应,他继续开口说道:“第二世,我发现自己回到了刚出生的年纪。我很开心自己能回到最初的时间,这意味着我能弥补之前所有的错处。我可以更有钱,更有权,更重要的是,我不会再失去我的妻子和孩子。”
“可是,您猜发生了什么?”
“这一世,我没有青梅竹马,我的女仆甚至也不是之前熟悉的人。我以为只是我的选择改变了一些事情,这不重要。于是我在成年后便主动寻到她家去,我这时才知道,她的父亲这辈子不仅没有任何一个女儿也没有任何一个兄弟。”
“我的妻子,就这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乌丸莲耶目光深邃悠远地看着眼前的神明,“您猜是为什么?”
塔纳托斯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变化,祂微微蹙眉,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有一个祂不想承认,但却合理的解释缠上祂的心头。
乌丸莲耶注意到塔纳托斯表情的变化,他畅快而又愉悦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神明啊神明,我原以为你不会承认,但看来,你是根本就不知情啊。”
“这世间的灵魂一直在减少,每一世都有我熟悉的人和我真正的永别,每一世都有人再也无法和世界一起重生。但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一颗心脏,一颗失去了一切,单独跳动着的心脏。”
“每一世过去,这颗心脏就会更加完整。渐渐地,心脏上方长出了血管,长出了骨骼,长出了皮肤……”
“它在复原,即使这个世界的时间一直倒退,但它一直在生长。”
“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嗯?神明大人,我请问您,我应该怎么想?”
乌丸莲耶微笑着,塔纳托斯却从他的表情里面看出了嘲讽和不甘,但祂也反驳不了什么。祂的苏醒需要能量,祂一直都知道肯定有人会为此付出了代价,但祂并不会为此感到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