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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睡多了,不困,再加上知道会有人来,温晚并没有真的睡着。

她缓缓睁开眼睛,刘嬷嬷温柔的劝道:“格格莫怕,您的阿玛,实在担心您,过来看看您。”

她没有提吴书来。

反正格格出去也不用对吴书来行礼,吴书来也就是想看看温晚,又是个特别精明的,想必吓不到格格。

温晚听了这话,就知道弘历没有亲自来。

来的大概是他的贴身太监,她只知道一个李玉。

方才闭目沉思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

很简单——做个人。

做个看起来十分正常的人…

“失忆”这个病,这里的人都没经验,谁知道那个太监现在心里怎么想自己呢?

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固然让人匪夷所思,但至少不至于害怕。

刘嬷嬷给她穿上了外衣,又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没有让她穿花盆底,而是一双精巧的普通绣鞋。

温晚下地的那一刻,就不由自主的端正了起来——原主从小学的的规矩礼仪,还在她的骨子里。

这可是好事儿。

她至少不用担心,走的四不像了。

刘嬷嬷跟含珠,一边一个扶着她,走了出去。

“格格,这是您的阿玛。”刘嬷嬷轻声道。

温晚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艾善,果然长的有些秀气,颇有些她想像中诗人的气质。

“见过阿玛。”温晚尝试行礼。

她学的是含珠对福晋的礼。

一蹲,果然骨子里是熟悉的。

艾善看到脸色苍白无血色的女儿,规规矩矩的行礼,心中十分心疼。

“你病着,不用这样多礼。”

“阿玛是太过担心你,只想见你是否安好,你莫要害怕。”

这个父亲说话可比现代很多父亲都好多了,历史上记载,四爷雍正就很会表达,是个肉麻的话唠。

见不到四爷,有这么个阿玛,也挺不错!

温晚轻轻摇头:“我虽不记得了,可瞧着阿玛亲切,并不害怕。”

“只是,让阿玛担心,是女儿不孝,还望阿玛原谅。”

“这怎么能算你不孝呢?!你只要好好的,阿玛就高兴,真的!阿玛可高兴了!”艾善咧开嘴,试图证明自己的欢喜。

一旁的吴书来,不动声色的看着温晚。

还是那张脸,瘦了,白的快没有血色了,更显得楚楚可怜,他没读书,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觉得,爷瞧了,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子了。

但他本能的觉得,温晚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说不上来。

他心里又急又闷的慌。

失忆了,竟然是活脱脱变了个人似的么?

这怎么跟爷形容呢?!

他按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微微一笑,一边行礼,一边尽可能温和又小声的对温晚道:“见过格格,格格吉祥。”

温晚坦然的看向他,这就是李玉?

长的有点普通啊…

“抱歉,我不记得您了。”温晚柔柔的回了一礼。

这一礼,似乎用尽了她的力气,有些站不稳的晃了晃。

刘嬷嬷赶紧扶住了她。

艾善也担心的上前一步。

吴书来见状,笑道:“格格只是还没养好,定能想起来的,格格莫要着急。”

“奴才吴书来,宝亲王让奴才给格格送了补品来,还有格格素来喜欢的珠子,给格格打发时间。”

温晚听了,先下意识看了一眼艾善,然后才再次行礼:“多谢。”

吴书来看的清清楚楚,她对宝亲王三个字,毫无反应。

她甚至下意识的先看艾善,似乎是因为茫然,所以想看她阿玛的意思。

到底是骨肉至亲,不记得了,也是信任的。

吴书来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格格不记得爷了,毫无波澜的那种。

爷怎么能接受的了?

他决定最后挣扎一下,他亲自打开南珠的盒子,对温晚道:“格格请看。这是新到的南珠,虽然个头不大,但胜在色泽。”

又打开另一盒:“这翡翠珠子,给格格听响儿。”

这两样东西,温晚是很喜欢的,她一向不爱金银点翠。

宝亲王给的都是成色最好的,这粉色南珠,不多见,她若是还有记忆,总会露出一分欢喜,哪怕跟爷生着气,也能好那么一分的——用她当初自己的话说,东西不在贵贱,在有多用心,东西有多合她的心意,就是爷对她有多用心。

她只要爷的心。

吴书来是怀着期待的。

但温晚的反应,让他希望破碎了。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眼神茫然,又小心。

没有欣喜。

她再次看了一眼艾善,然后行礼:“多谢。”

吴书来看着她摇摇欲坠,赶紧道:“格格快别多礼,格格身子未好,还是休息为要,奴才告辞。”

艾善道:“我送公公。”

“温晚,你快去歇着,阿玛明儿再来看你。”

温晚行礼,然后目送他们离开。

出了院子,艾善看着竟有些垂头丧气的吴书来,叹了一句:“公公,我没诓你吧,这孩子,如今规矩好着呢。”

吴书来心里也叹气:“大人也宽宽心,格格会好的。”

“借您吉言。”艾善道。

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再言语。

艾善一直送吴书来上了马车,吴书来在放下帘子的时候,说了一句:“格格大病初愈,怕是要拜佛祈福。京郊云隐寺,甚灵。”

艾善等马车吱吱呀呀走了,才反应过来。

云隐寺,在圆明园边上。

“不记得你了?”弘历放下笔。

“是!奴才,奴才眼拙,实在看不出格格是不是故意的…”吴书来颤颤巍巍的回话。

然后,他紧张的等着。

弘历是嗤笑,还是会被气的骂骂咧咧。

然后什么都没有。

长久的沉默。

吴书来最后没沉住气,偷偷,偷偷的,看了一眼,但他的头是没有动的——这是大太监们独有的本事。

他家爷竟然在继续看奏折了。

这是不在意?

怎么可能?

那就是不信格格是真的不记得了?

也有可能,毕竟眼见为实,他家爷必然是要亲眼看一看格格的。

他静静等着,直到弘历再次放下了笔,“茶。”

吴书来立刻出去端茶上来。

弘历脸色看不出什么,喝了茶,便起身走动了几步,权做休息。

吴书来,想了又想,还是没提云隐寺。

再等等,看看爷的态度。

弘历今天格外勤勉,除了在书房内走动休息,几乎一直在看奏折,傍晚时候,被万岁爷宣过去,头一回不是对政务的苛责,这次是赞赏了两句。

若是以前,弘历心情当极好,晚膳又不用陪万岁爷的话,会叫一杯小酒,解解乏的。

但今晚,并没有。

依旧是每道菜,吃了一口,就让撤下去了,吴书来特地让人上的汤——平日里爷喜欢的。他也只喝了半碗。

这无疑不透露着弘历心情欠佳。

简单的在院子里消了食,弘历就要回去泡脚就寝。

吴书来亲自给他揉脚,眼见着弘历眉宇间终于舒缓了一点儿,他小心的开口了:“爷。”

“要不,明儿,奴才再去看看格格?”

这话他故意说的没什么技巧,就是一个关心主子的奴才,真心又蠢笨的言语。

“不用了。”弘历淡淡的道。

“你不是说,她身子未愈?你再去,岂不折腾?过几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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