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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吴书来依旧一摆手,又是一个小太监跑了。
“这香炉,女子用着粗犷了些,给她换一个金垒丝镶玛瑙的,那边案上的如意也撤了,给她放一个自转九层风灯,就美人扑蝶逗猫儿的那个罢。”
这风灯是个十分精巧的西洋玩意儿,转个不停,每一层都在丝帛上画着画儿,转动起来,像是一个故事。
“是!”这次吴书来没摆手,这种东西得他亲自回去取才行。
“屏风也换了罢,绣着龙纹,逾制了,也不必搬回去库房了,撤下来的东西尽数就放在这里的库房里就是了。”
“是!”
爷的心思真是不加掩饰啊。
这里的东西都是爷用的,精挑细选的,福晋那里都是比不上的。
放进库房,就是一并都给了温晚格格的意思了。
如今用着逾制,可以后就不一定了。
别人伺候多年,最多得那么几样好东西,这温晚格格,还没入府,就已经得了一屋子的宝贝。
“这画——”
“去我那里乙字库里,取一到十的画来。”
“是。”吴书来示意李玉伺候,自己亲自出去了。
却并不是亲自取画,而是打发了高玉带着两个小太监去了。
然后往外走了走,叫了蔚兰苑伺候的所有人等过去。
吴书来一摆手,表情严肃。
“这院子呢,本来是爷避暑的,如今爷多在园子里,这里就用不上了,放着也是放着,便指给了钮祜禄格格住,留下你们,伺候格格,可觉得委屈了?”
宫人们立刻都摇头:“奴才们不敢。”
“你们也是精挑细选过来的,都不是蠢货,若是想不明白,就趁早该去哪里去哪里,今儿若是不走,以后就好好的伺候,伺候不好,那就不是走出去了。”
吴书来到底是第一太监,威严是有的,这么严厉的模样也不常见,宫人们吓得都跪下了。
“奴才定好好伺候格格。”
吴书来冷哼一声:“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主子好了,才有咱们的活路,都瞪着眼睛好好看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宫人们又诚惶诚恐的再三表忠心。
“你们也是伺候过爷的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格格年幼,爷难免疼爱几分,若因此——传出去什么混账话,你们可一个都跑不掉。”
“是是是!奴才等明白!”
这些人本来就是挑选了好的,懂事的,如今也不过是怕他们觉得伺候一个格格,不如原来伺候爷体面,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方敲打几句,如此,倒也不用再费太多功夫嘱咐。
吴书来又敲打了几句,就让他们散了,只留了领头的太监,叫许多的。
当年他就是走了吴书来的门路,才能在蔚兰苑当差的。
“吴爷爷,您辛苦了!”许多私下看了看,上前塞了个玉佩给吴书来。
“滚!叫什么爷爷!我有那么老?!”吴书来捏了捏,收着了。
“我的爷爷哎!您以后,可就是所有太监的爷爷了!最年轻的爷爷!”许多小声笑道。
吴书来瞥了他一眼:“油嘴滑舌。但我可警告你,伺候不好格格,谁也保不了你。”
“爷,上心着呢。”吴书来微微伸出手指,比了个六。
许多见了神色立刻郑重起来,凑过去,又塞了一个鼻烟壶。
“劳爷爷指点,这玉绣阁——”
吴书来不太情愿,推拒了一番才收下:“不是东西的事儿。”
许多腰躬的低低的,极虔诚一般:“奴才懂!”
“若不是怕你伺候不好——”
“罢了。”
吴书来又探出手指,比了三根出来。
然后拂袖而去。
许多在后面,狠狠咽了一口口水。
眼神里是欣喜若狂。
后宅伺候,是有门道的。
一些大太监之间,也有点暗号,这数字,比的就是后宅主子的份量。
高侧福晋,不过是三。
这位格格,竟然是六!
看来话本里写的倒也是有真的,青梅竹马的情分,非比寻常啊!
他看着吴书来的背影,心道,这位能这么好心告诉他,未尝不是想提前卖个人情。
早知道就不给那鼻烟壶了!
或者该再问问,温晚格格有什么喜好?自己也能有所准备。
不然新主子再能耐,若不爱用自己,都白搭!
“还是得去找干爹啊。”许多一咬牙,模糊不清嘟囔了一句,然后去寻了个小太监嘱咐了几句,小太监立刻跑了,他则又回院子里候着了。
如今院子里伺候的,算上他,一共剩了十个宫人,一般格格身边伺候的都是八个,宝亲王府是如今京城除了宫里头一份儿的尊贵,所以内务府便多给了些人。
这里原来的宫女领头的,也被调走了,许多就知道,格格应该是带了心腹进来的,所以吴书来特地给腾了位置呢。
不过也不打紧,宫女太监差事还是不同的,有的地儿有的事儿太监做比较方便。
许多对此并没有担忧,反而想着怎么同人家处好关系才是要紧的。
弘历选了几幅画给温晚换上后,就离开了蔚兰苑。
眼看着他竟要回自己院子里,吴书来也不敢提醒是不是要去看看后宅旁的主儿,只能低着头这么跟着。
好在弘历走了没多远,就自己想起来了。
“苏氏跟富察氏的胎像如何?”
吴书来立刻回道:“回爷,都好着呢,太医三天前请的脉。”
“去看看。”
弘历转了个方向,可也没说去看谁。
吴书来这才禀告:“爷,方才院子里人来禀,高侧福晋,派人去说,因着晋升,想给爷磕个头谢恩。”
弘历脚步慢了下来。
这些日子,因着温晚这样闹,再加上政务繁多,他的确有日子没见高氏了。
上次匆匆回来,也只看了两个有身孕的格格。
温晚那事儿,到底也不是高氏的错。
自己同皇阿玛要用她的父亲,恩威并施,方是御下之道。
怎么也是宠爱多年的人儿,又向来合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里,弘历心一软,“去高氏那里罢。”
“嗻!”吴书来躬身。
这边转了方向,很快,福晋那里就知道了。
“福晋,爷去了高侧福晋那里。”
富察氏放下手里的茶杯,嗯了一声。
倒是新欢旧爱,都不冷落。
“蔚兰苑,留下了十个人,嘴都紧,只看到爷身边的人搬了东西去,却不见有什么东西搬出来。”富察氏身边的嬷嬷绿竹道。
昨儿还说不必折腾了,今儿就自己巴巴的去收拾了。
这是得有多惦记。
富察氏心中一酸,淡淡的道:“这王府,都是爷的,他想如何,便如何。”
绿竹是看着富察氏长大的,何尝不知她的心思,说不难过说要大度,可怎么也是个女人罢了。
哪有真能无动于衷的?
“福晋,钮祜禄格格,家室在那里摆着呢,她得不得宠,有多得宠,于您,都无大碍。您当放宽心,再给咱们的二阿哥生个弟弟帮衬才是。”
“高侧福晋,又开始喝药了呢。”绿竹道。
“她只是半年不能伺候,不是以后都不能伺候,迟早她也会有子嗣。”富察氏目露疲倦,但身子依旧正襟危坐,那靠枕,是不肯半躺上去的。
“温晚,高氏,富察格格,苏氏,还有金氏…甚至那个不声不响的乌拉那拉氏,她们每一个都可能会有自己的儿子。”
“嬷嬷当知道,做一辈子嫡福晋又能如何?”
“世子,乃至——都只有一个罢了。”
“谁都有机会。”
“谁又知道会是哪个?”
绿竹十分担忧,富察氏何曾这样低落消极?
“福晋!您要稳住啊!”
富察氏笑得冷冷清清:“我当然要稳住,后面还会有无数的女子,若是一个钮祜禄温晚,我就受不住了,那谁来护着我的孩子,谁来支撑富察家的荣耀?”
“我凭什么稳不住呢?”
绿竹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无限的难过。
“福晋,奴婢知道,您是累了。”
数年如一日的去当好一个嫡福晋,没有自己的情绪,不可以表露出私心,要顾及后院所有人的平衡,还经历了一次丧女之痛…
人非草木,孰能不累?
“不如您就称病,松懈几日?把后院给乌那拉那氏去管?她又弄不了权,更无宠,给她,最合适。”
富察氏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新人刚入府,我就称病,爷怕是会觉得我对温晚不满?若他起了疑心,觉得我没那么大度贤德,我以前做的,岂不白费?”
绿竹心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凑近些,低声道:“不如请福晋来,想想法子?宽一宽您的心?”
这里的福晋是富察氏的额娘,一个后宅中极利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