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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期对孙园园也有几分愧疚, 但是冯少民和她说过的话,让她觉得, 这一切都是刑侦工作必经的过程, 为了正义,为了真相, 有时候可能并不能十全十美。
她微笑道:“孙园园,请坐。”
孙园园坐在两人的对面, 孟思期早已打开了笔记本, 但她并不想今天的交流像在审讯室里那样沉闷。
她特意把语气放得很轻松:“这里的工作辛苦吗?”
“还行吧。”她眼皮挑了挑,像是觑了她一眼。
“其实今天来, 只是请你帮忙。”
“帮忙?”孙园园看向她, 语气略显吃惊。
“对,担心影响你工作,我们和你们老板说过了, 最多半小时。”
“没事。”孙园园第一次露出一丝笑容。
她有酒窝,之前的她在孟思期眼里, 脸上充满了忧伤、不幸和悲痛,这一次孟思期看到了稍显阳光的她。其实她只有二十四岁,八年前,纺织厂工作时,她堪堪十六,那段时光,她也许对友谊的看重大于一切,龙善文或许就是她觉得最重要的人。
“上次你说龙善文和某些领导有关系,你能回忆回忆,她那时和谁走得比较近,她有没有什么感情经历?”
孙园园本来舒展的眉头又凝重了几分,她似乎不再愿意回忆那段往事,不过,她在轻轻咬了咬唇后,缓缓开口道:“善文姐很漂亮,是有不少领导喜欢她,但他们就是想找她去吃吃饭,喝喝酒。”
“等一下,你说龙善文去陪领导喝酒?”孟思期很意外有这样的信息。
“对,那时候厂领导吃饭,通常会叫上几个漂亮的女孩子,善文姐就是叫得最多的那个。”
“她去吗?”
“不,”孙园园摇了摇头,“善文姐不喜欢做这种事。”
“所以从始至终,她都拒绝了,没去吗?”
“也不是。”孙园园抬眼,眼底透露出几许惋惜,“有时候也身不由己吧。”
孟思期在心中喟叹,在那个人人追求铁饭碗的年代,没有一技之长的龙善文,可能一直寄希望在纺织厂生活下去,但是因为她漂亮,有些酒桌场合,她就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她没办法拒绝所有人,因为她需要靠这些人给予生活的养分。
她那时一定很矛盾,因为漂亮是与生俱来的,但是怎样生存并不是她能选择的。
孟思期冷静了下说:“所以你知道她和哪个领导走得最近吗?或者说,她没办法拒绝哪些人。”
孙园园垂着眼,没有回应,她的眼神像是在躲闪什么,频繁眨眼,嘴唇微微在翕动。
她欲言又止,一定是知道什么又顾及什么。
孟思期不得不提醒说:“孙园园,龙善文惨死,你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你不想知道真相吗?你希望她死不瞑目?”
那一刻,她发现孙园园的眼球定住了,黑色部分就像是盯着前方虚无的东西,她的内心一定波澜起伏吧。
她忽然抬起头,“是归向阳。”
“归向阳?”
“对,归向阳是归厂长的儿子,还是厂办主任,他很年轻,也算是花花公子,他掌握着厂里职工的命运,善文姐不得不听他的,她和归向阳吃过好几次饭。”
原来这一切还是绕不开归向阳,孟思期心里渐渐沉淀,现在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他。
她理了理思路问:“孙园园,你知道多少他们的事。”
“就知道这么多,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善文姐从不和我说,而且归向阳这人也不好惹,他自己有人,还有在警局当领导的亲戚,我希望你们别说出去是我说的。”
孟思期内心一怔,和赵雷霆对视时,他的脸色也似乎僵住了。
“你放心,这件事只会保留在我的记录本里,而且请你相信,警察是正义的,一定会保护老百姓的利益。”
孙园园默默点了点头。
孟思期觉得在这件事上大概再也问不出什么,她又拿出早就准备的问题:“孙园园,当时纺织厂倒闭,你们是不是工资拖欠,去厂里闹了?”
孙园园像是在回忆,她细细的眉毛皱了皱,抬起眼说:“工资肯定是拖欠了,但厂里拿不出来,我们也没办法。”
“你能把当时闹工资的事情说说吗?”
孙园园好像并不想回忆那时的往事,眼神变得呆滞,但是她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慢声细语地做了一个概括:“反正有一批人每天去厂里闹吧,我和善文姐都没去。”
“闹了多久?”
“个把月,几个月,我不记得了,就是挺久的。”
“后来呢,厂里有解决措施吗?”
孙园园摇了摇头,“没。”
“所以你们不闹了?”
“也不是,我们听到了些消息,说是有人卷钱逃跑了,把厂里本来发给大家的工资卷跑了。”
“……”孟思期忽地一怔,这好像是她从来没有听到的线索。
孟思期马上问:“你慢一点,能讲讲是谁卷钱逃跑了?”
孙园园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时厂里太乱了,我也是听说,后来大家不去厂里闹,我更不会去闹了,我没有钱,只能去找工作。”
“好,那你记得当时厂里有谁去闹了吗?”
“有。”孙园园说,“蜀英姐,桂凤姐,她们挺照顾我,那时候见到我还会说说工资的事,有人卷钱跑了也是她们告诉我的。”
“麻烦你写下她们的名字。”孟思期连忙撕下一张纸,将纸笔放到孙园园面前。
她在纸上写上了两个名字,又说:“离开厂以后,我们没联系过,你们可以找找看。”
“好,孙园园,今天非常感谢你。”孟思期微笑起身,“耽误了你的工作,很抱歉。”
“没事,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
孙园园离开休息室后,孟思期马上笑着对赵雷霆说:“赵雷霆,这两个人靠你了,我要一天知道她们的信息,能办到吗?”
“什么叫能办到,你还不相信我。”
“谢谢了啊,今天中午请你吃好吃的。”
赵雷霆嘿嘿笑了起来:“那走吧,说起来还真有点饿了。”
不到一天时间,赵雷霆就找到了两人的信息,李桂凤前年去世了,林蜀英健在,家庭住址也找到了。
两人连忙驾车前去,林蜀英的家不在市里,在今阳市离市区比较近的县城,刚到达林蜀英的家,正好看见一位五十岁左右妇女在家院子里晒腐乳,一晒篮的腐乳,正正方方,紧紧挨着,腐乳上已经长了细细的白毛。
腐乳的香臭味也在空气里蔓延,孟思期还挺喜欢吃腐乳的,赵雷霆却掩了掩鼻子。
“你好,你是林蜀英女士吗?我们是市公安局民警,想来和你了解件事。”孟思期微笑着主动上前问。
赵雷霆担心对方不相信,特意将警官证拿了出来,配合着在林蜀英面前亮了一眼。
林蜀英穿着粗布衣服,头发微微发白,她表情顿在那儿,皱纹变得更明显,似乎对于警察上门,她表现出诧异,“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赵雷霆说:“大娘,我们想了解下蒲公英纺织厂的事。”
林蜀英本来皱着的眉头更严重了,她脸色很暗,“我不知道。”
话未说完,抱着一晾篮的腐乳,朝门口走去。
“当时你在纺织厂工作了六七年,你是纺织厂老员工,怎么可能不知道……”赵雷霆跟着她的步子,亦步亦趋,恨不得把她拉住。
林蜀英走得很快,赵雷霆一直跟到门口,“你一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请你配合我们警方……”
“我什么都不知道!”林蜀英将一边门关上,又关另一边门,但是那边门被赵雷霆抵住了,林蜀英似乎生气了,“同志!”
赵雷霆只得慢慢松手,门嘎吱一声,即将关上,突然被一道清亮的女声阻止,“龙善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