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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鹤从清水市回来后,就试着侧写阮梦樱的心理,初中时,阮梦樱父母离异,其实她想跟着母亲,想和弟弟在一起,她那时候很小,所以她以为是她做错了事,所以妈妈才不要她。
她把这种怨恨发泄在父亲身上,如果不离婚,她就可以跟着妈妈,和弟弟永远在一起,因此从初中开始,她就和父亲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她一直渴望回到妈妈的身边,和弟弟生活在一起,这种愿望一直持续到长大,她想要表现自己对妈妈和弟弟的爱,她一直想买个钢琴给弟弟,这是她最真实的情感。
可是她却被朋友骗了,正是因为那个心系她重重亲情的钢琴,她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在客户的一笔账里做了手脚,也是从那一天她担心受怕,一直想还上钱,但最终,不但钱没有补上,而且还被曾浩强发现。
她担心被举报,她更担心妈妈和弟弟知道这件事,那样她为那个家,做出的所有努力就全部白费了。于是她答应了曾浩强的条件,但是骨子里的刚强让她逃出了曾浩强的魔掌。
很快,她补上了这笔钱,离开了银行。
而补上的这笔钱,大概就是她消失了一年的根本原因。
现在必须要找到她从哪里弄到的这笔钱,这笔钱正如曾浩强所说,并不多,也许借一借,努力工作就能归还。
但是以路鹤的预想,阮梦樱可能借钱的途径并不靠谱,她后来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导致她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而阮梦樱从李牧骁那借走的一笔钱,或许就是弥补她的代价,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路鹤并不觉得曾浩强解释了全部,譬如那天晚上,阮梦樱真的顺利逃脱了吗?因为“趋利避害”,曾浩强一定对不利于自己的证据避重就轻,但是目前他分身乏术,而且已然了解了他想要了解的,至于曾浩强就让别的司法人员去审判他吧。他相信只要发生过,那天晚上的真相一定会被揭露。
孟思期和冯少民赵雷霆一行来到一家皮革公司,也就是姚仁俊的儿子姚坤明的公司,说明原因后,被公司前台小姐带到了一间会客室,前台给三人倒了水,说是姚总正在开一个紧急会议,需要等一会。
冯少民习惯看了下手表,“行,我们等等。”
前台走后,孟思期也抬起了手表,此时正好是上午九点半,她希望时间不要太长。
半个小时过去了,赵雷霆有点不耐烦,噌地站了起来,“我说,姚坤明肯定是想拖着不见,冯哥,我是不是得去提醒提醒他,我们是来办案的,不是和他闹着玩。”
孟思期已经喝完一杯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是那种枯燥的等待给人的干燥。
冯少民说:“行,你提醒下前台吧。”
赵雷霆出门后,孟思期把本子合上,不言不语,她也知道,今天来是走访,如果被访人有什么特殊原因,也不能强制传唤。
不一会,赵雷霆回来了,满脸不悦,“我说了,再不露面,我们就实行强制措施了。”
孟思期知道赵雷霆是吓唬吓唬对方,毕竟现在没有合适理由给出强制措施。但明显姚坤明今天就是故意的,即便有再重要的会议,他出面解释下也是应该的。
在前台进门加了一次水后,不到二十分钟,姚坤明现身了,推开门后,他就哈哈笑道:“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忙,冯警官怠慢了,请原谅我们这些小生意人的奔波劳碌。”
赵雷霆撇了撇嘴,做出一副冷脸,冯少民点头道:“姚总坐吧,等了你一个小时了。”
“实在不好意思。”姚坤明抽出烟盒,给冯少民递烟,“辛苦了,下次绝不会怠慢。中午在这吃个便饭,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冯少民手一挡,“不用了姚总,我们都不会抽烟,问几句话就走,不会耽误你太久。”
姚坤明笑容敛了敛,坐进沙发。待客室摆放着一圈沙发,沙发围着大理石茶几,孟思期和冯少民赵雷霆坐在一边,姚坤明坐在另一边,基本保持着对话的姿态。
“行,冯警官有什么事尽管问吧,这次你们来了家里,我一定配合你们。”姚坤明将烟盒放在茶几上,缓缓躺进沙发里。
孟思期觉得姚坤明的态度比上次好了不少,但这不代表他会同意警方的提议,她捧起本子,准备记点东西。
冯少民说:“我们正在调查纺织厂的一些事情,而你的父亲姚仁俊曾经是纺织厂副厂长,也是当时主要领导层唯一健在的,有些事可能需要姚仁俊回忆回忆,我们联系了省里一些医疗专家,想给姚老做一些保守治疗……”
在说这番话时,姚坤明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又恢复到了那天养老院时的脸色,冰冷严肃,“你们是怀疑我父亲的阿尔兹海默症是假的?”
冯少民说:“姚总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从一开始,你们就在试探他,我真的很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放过一个老人,他已经快七十岁了,而且患有严重阿尔兹海默症,你们也有老人,如果有人一直在逼你父亲做出不切实际的要求,你们会怎么想?”
赵雷霆几乎是咬着牙,孟思期还算比较冷静,她知道姚坤明一定会反对,但是没想到这件事还没商量,他情绪就很大。
冯少民语气也严肃了许多:“姚坤明,这已经不是商量不商量的事情了,你父亲涉及到一起纺织厂女工失踪案,我们有权做出这些要求。”
姚坤明不依不挠地说:“什么意思啊,你们想抓人是不是,我从来没听说警察靠怀疑就能抓人的。行啊,你们把证据拿出来,我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不是你说有问题就有问题,我现在还说你有问题,你是不是可以配合我做个精神治疗?”
“姚坤明,你这是胡搅蛮缠!你到底想隐瞒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护着你父亲?”冯少民的态度陡然严厉。
姚坤明顿时怔了怔,刚才的戾气一下子像被镇住,他沉默了下,情绪终于收了收,“我没有隐瞒什么?冯警官,我是孝顺的儿子,我为父亲争取一些权力没有问题吧,你说的保守治疗,其实我早就安排过,我开这么大公司,我会吝啬这些小钱?我不想亲口听到父亲叫一声儿子?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心中的苦痛。”
“我记得,当初我还在纺织大院住过一阵子,纺织厂工人对他是发自内心的赞美,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他。有一次暴雨,纺织厂车间进水了,那些产品遇水就毁,是我爸身先士卒,熬了一通宵带着厂工把水清理掉,到现在,一旦天潮打雷下雨,他风湿病就犯。”
“还有一次厂里遭遇困难发不了工资,是我爸站在愤怒的工人中间,哭求着大家信任厂子,厂子一定会补发的,结果不到一个月,在我爸的努力下,厂里就把工资补发了,他们都说我爸是大好人,是万中挑一的大好人,工人们给他送的奖状,他都藏起来,说是不贪功,我只能偷偷带到公司挂在我办公室,你们可以去看看,看看他为厂子付出了多少!”
“我知道你们希望我父亲得到治疗,你们是好意,但我作为儿子只是不想父亲在这个年纪再去折腾,我希望你们能放过他,让他安安稳稳走过最后的时间,毕竟人一辈子也就这一回啊。”
姚坤明说得声情并茂,眼眶微红,淡淡湿润,也许一不小心没防备竟能使人声泪俱下,但是孟思期却在纸上用力写下了一个名字,“丁颖红”。
她是纺织厂失踪女工的其中一人,在她还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就失踪了,四个和她一样年轻的女工也消失了,八年了依旧杳无音讯,也许她们早就遭遇不测。
不只是姚仁俊有一辈子,她们就不该有吗,她们那么年轻,她们的一辈子就该那么短暂,就该那么渺茫!
冯少民望了孟思期一眼,孟思期知道师父是不是问她还有什么法子?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如今姚坤明各种牌都打了一遍,再说下去,估计他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一个大男人在走访时流泪那也挺少见的。
但孟思期也绝不会让姚坤明心安理得,她几乎是心平气和地说道:“姚总,我记得去探望你父亲的那天是周三,通常你都是周末才会去养老院,因为那天姚院长通知了你,你知道警察来访,所以马不停蹄赶到了养老院。姚老结交的朋友甚多,去探望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你从来不过问探望的事,为什么那天你急匆匆赶到。”
“生活中的事情哪像你这样算盘,那天我正好路过,有问题吗?”姚坤明反驳道。
“是,你那天还没进门就大喊我们打扰了你父亲,你还说我们使你父亲不太平,什么是不太平,因为你提前就知道你父亲那天会发生‘意外’。姚总,”孟思期带着淡淡地冷笑,“你知道你父亲的事情不少吧,你那天闹腾得挺欢,是别有用心,做给某些人看吧?”
坐在一旁的赵雷霆,忽然发现姚坤明的脸色就像过山车一样坠落,他面色苍白,甚至能看见他额角渗出的冷汗,姚坤明竟然在孟思期平静的语调里彻底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