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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停了,这后半段的语气几乎是带着哭音说完的,后面,哭音渐小,慢慢变成空白噪声,空白戛然而止,歌声再次响起。
那一刻,路鹤终于意识到,阮梦樱为什么要给自己放血,因为她担心李牧骁下不了手,所以她做好了第一步。
第117章 [VIP] 恶魔在人间(16)
在悠扬的音乐声中, 梁云峰忽地说:“路队,你看,这窗户是不是被人打开过?”
路鹤朝窗台方向望去, 他很快明白梁云峰的意思, 窗户锁栓锈蚀关不上,因此窗户是可以从外面推开的。
窗户紧靠着桌子,桌上的物品有被窗门推开时滑动的痕迹, 如果有人从窗户进入又从窗户离开,他必然没办法规整物品, 因此这说明有人进出过。由于房门被封锁, 他也只能通过窗户进出。
路鹤上前推开窗门, 外面一阵清风吹拂进来,窗外是楼房间的过道, 这是五层楼高的房屋, 每家窗户都有短短的帽沿,如果有人爬上来, 不是不可能。
梁云峰擅长发现细节,路鹤当下说:“云峰, 很好。你们再看看, 房间里有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他料想有人来此寻找什么东西,但是为了避免警方怀疑, 一定会还原房间。果不其然, 在一番查探后,什么痕迹也没有找到。
傍晚,路鹤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自己有录音机,他将磁带又反复听了几回, 想确认阮梦樱在说这段话时到底是处于一个什么状态。
路鹤是很严谨的人,对受害者的遭遇会让他产生同情,令他生出情绪波动,因此他有时候会看上去天生悲悯,眉梢总是藏匿淡淡的忧郁。
但同时他会努力让自己变得职业化,以旁观者身份去看待任一件事,这是刑侦工作的素养,因此他有时候会看上去极其冷淡,甚至冰冷,眼神往往带着审判者没有情感的冰冷气质。
他反复听磁带就是想确认阮梦樱是否真实自杀,磁带是不是经人伪造?受害者语气停顿、轻重、快慢都能给他带来信息,在反复听了五六次之后,他基本肯定这个录音,是阮梦樱在没有胁迫下进行的自愿操作。
也就是说,阮梦樱基本可以确定是自杀的,但也正是因为她死了,她口中所说的魔鬼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阮梦樱不知道魔鬼是谁,更不知道那漫长的一年时间她身在何处,她也没有将更多有效信息传达给李牧骁,路鹤记得唯一的线索是,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
而白色面具也没有给出更多的细节,这对锁定嫌疑人无疑是迷茫的。
但路鹤从不会放弃,对每一件案子都会全身心投入,即便在任何线索都极其迷茫的情况下。
他解开锁,打开抽屉,将阮梦樱交给他的照片再次拿了出来,这份物证,路鹤没有上交给物证鉴定中心,是因为他觉得时机还未成熟,主要是受害者的照片太敏感了。
就算他再次打开照片,也会心神不宁,这是一个年轻女孩受虐后的照片,无论如何都会让人带上情感观看,但路鹤必须要极其冷静,抛弃一切情感,否则照片里的细节就会漏掉。
此刻,台灯下,路鹤骨节分明的手指将五张照片一张张整齐地摆放到桌面上。
摆完后,他双手抵桌,目光如炬,近距离观看每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内容都是裸体的女孩,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大腿伸直,路鹤发现,也有不同之处,女孩的大腿张开的角度发生过变化,女孩脑袋靠墙的角度也变化过。
他发现,大腿摆得更开的那张,脑袋摆得更正,似乎拍摄人调整过女孩的坐姿,例如掰开她的大腿,扶正她的头颅。
而照片的视角也有小的变化,譬如正拍,左右斜拍,稍近稍远,拍摄者似乎在享受拍摄的过程。
女孩被虐待后,拍摄者继续享受着虐待后的乐趣,他的方式是记录下来,这是否说明他有一种变态心理?
这不像常见的反社会人格,他的条件应该很优越,起码心理上是很优越的,他对女性有一种强烈漠视和敌视,也许成长的环境中,他被女性歧视和虐待过。
还有一件无法忽略的重点,这份照片是魔鬼留给阮梦樱的。
李牧骁的证词中说,阮梦樱有一天醒来,就睡在一家小旅馆的一张床榻上,她是赤身裸体的,床上就放着这几张照片。
阮梦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以这种方式丢在小旅馆的床榻里,后来她询问了小旅馆前台,得到的回答是,她所住的房间,就是以“阮梦樱”的名字在几天前登记的,至于登记人,前台并不记得。
也就是说,有人提前用阮梦樱的名字订了一间旅馆的房,至少付了五天以上房费,后来有人将阮梦樱背到了房间里,带走了她的衣服,放下了照片。
这是阮梦樱被软禁一年后“逃生”的场景,她不是真正的逃生,而是被“遗弃”的。
路鹤不知道为什么白面魔鬼要遗弃她,又将她的裸照放在她的身边,裸照是警告她吗?警告她已经获得了自由,所以不要选择报警?
很显然,后来阮梦樱的弟弟孙梦树被殴打就是对阮梦樱的警告,但那应该不是第一次,照片可能是第一次警告。
白面魔鬼放走了她,又先后用照片和毒打她的弟弟来警告她,这让他想起一个词“欲擒故纵”,白面魔鬼就像在玩一个游戏,假如阮梦樱是他的猎物,那么他囚禁她以后又放走了猎物,而在这场“猎杀”游戏里,他不断地让猎物产生恐惧。
阮梦樱无疑生活在痛苦和绝望之中,所以她做出了那个残忍的决定,将自己碎尸万段的遗言。只有绝望到窒息时,人才会做出那样对自己残忍到极致的决定。
路鹤看着照片试图侧写嫌疑人和受害者的心理,侧写这场“猎杀”游戏的犯罪心理,因为他知道,现在维系嫌疑人和受害者之间唯一最近距离的纽带就是照片。
这组照片意味着,嫌疑人和受害者曾经所处同一空间,相机记录下了两人的状态,虽然嫌疑人没有露脸,但是他拍摄时的细节会让人联想到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年轻,有钱,性格乖张,还带着心理变态,他将虐待女人作为一种乐趣,他很享受这个过程,并且高高在上地对待自己的“作品”,他知道对方对他毫无伤害,因此他拍摄时呈现一种癫笑状态,体内的快感急剧膨胀,他觉得,放走对方也许更刺激。
路鹤尝试代入那种心理,为了更准确地心理侧写,他不得不冒险去做这样的事,尽管这很危险,可能会反伤自己,但是路鹤必须要铤而走险。
他的额头呈现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眼白在放大,他逐渐进入冥想状态。
不过,他的眼黑依旧很明亮,在还没有完全进入冥想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细节,阮梦樱是化了妆的,而且是红色妆容,只因为她头发散乱,照片里光线较暗,所以路鹤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当他发现这个细节,目光不由自主在她的敏感部位上探视了下,他突然发现阮梦樱的乳晕和下体也被画上了红妆,只是颜色很淡,像是被人随手勾勒了几笔。
之前由于他有意屏蔽了这些部位,所以并没有发现这些细微的小细节。
他的内心忽地一怔,这种红色妆容让他想起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的红妆连环杀人案。
曾经他以为那些红妆有可能是嫌疑人在死后的受害者身上化上的,但是这副照片让他意识到,嫌疑人如果在活人身上化妆,可能更有成就感。
本案嫌疑人会不会就是红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路鹤产生这个意识后,有一种急于想抓住真相的冲动。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因为有一张照片,阮梦樱的口红加深了一些,他意识到,白面魔鬼在拍摄时,给阮梦樱补妆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就在寻找更多的细节,突然,在阮梦樱一只高跟鞋的鞋跟后方,露出一小截口红的尖头。
白面魔鬼给她补完妆,随手将口红丢弃,口红就掉在她的高跟鞋鞋底旁。
在努力侧写时,路鹤的视线在阮梦樱的红唇上久久没有移开,那红色鲜艳,就像危险的信号,也像鲜血,预示着死亡,他的眼白渐渐放大,忽然,他坠入了幻觉当中。
路鹤发现,他再次回到了那个梦境,从小到大,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场景。
这里充满浓密的迷雾,空气很冷,四周像是虚空的世界,望不到头。
每次他都坐在湿漉漉的地上,他不是成年的路鹤,而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他爬不起来,走不动,就好像被什么重重的东西困住了手脚,但他又分明找不到困住手脚的东西。所以他必须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爬一小段距离。
每每在这时,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魔,会从迷雾里出现。
路鹤见过他的脸,条条紫红的筋络纵横交错在脸上,就像无数条爆开血浆的水蛭爬满他的脸。
每一次,他手里都拿着一把长长的手术刀,比医生的手术刀至少长一倍,手术刀锋利无比,他慢慢地俯下身子,将手术刀划进一个女人的脸。
就在魔鬼的身前,有一个手术台大小的桌子,一个女人像是熟睡地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