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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第一次真正侧写成功,是宋辛冉和靳亚明的少年杀人事件,她几乎一次完美侧写,那是她真正迈向犯罪心理侧写的第一步,虽然这一路她也失败过,坎坷过,但是终究在她的不断总结和钻研下,她对自己的犯罪心理侧写能力越发自信。

对于这次的绑架案,从拿到卷宗的那刻起,孟思期就在试着做侧写,此时此刻,其实她已经有一些心理画像,但因时间太短,她不确定准不准确,她仍旧打算分享出来和大家讨论,“师父,我有一些想法,不知道对不对。凶手想从孩子身上得到什么,为什么要伤害他们,我暂时还无法准确推测,但是我感觉他应该喜欢孩子。”

“喜欢孩子?”赵雷霆满脸不解,韩长林和冯少民也是如此。

“我指的喜欢是,凶手仔细翻阅孩子的书本,他可能对这些细节有一种执迷,我觉得很多人对孩子的书本都不会有太大的兴趣。”

冯少民微微颔首:“小孟,你说的这点,我表示认同。还有其他画像吗?”

“嗯……我感觉他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人。”

“什么意思?”韩长林问。

“就是说,他喜欢和孩子相处,他应该行动缓慢,他喜欢和慢节奏的孩子相处。”

“老人?”赵雷霆惊讶问。

“不不。”孟思期觉得不一定是老人,她想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人,反正她觉得是一个喜欢静止的人。她想了想说,“应该是喜欢孩子静静呆在身边的人。”

韩长林说:“这个有点意思。”

冯少民突然说:“韩队,你还记得前几年外省有个企业老板猥亵女童案吗?”

“我记得。”韩长林说,“其实我们这件案子,当时沈巷鸣和我都猜到了儿童猥亵,但是呢我们从受害者遗体和遗物里都没有找到指纹,也没有找到被虐待的痕迹,所以没有做出这样的断定,而且金木水火土的设计更加迷惑了我们。”

孟思期刚才没有联想到猥亵儿童上,他们这么一提醒,她觉得完全有可能,对孩子感兴趣,不图钱财,那猥亵的可能性确实很大,她忽地有新的想法,说:“韩队,师父,如果是猥亵的话,我有新的想法。”

“快说。”韩长林说。

“我刚才翻书时发现一件很意外的事,我发现书本上沾了一些沙子,四个受害者的书本上好像都残留了一些,一开始我们可能以为是孩子们平时玩耍留上的。如果不是呢?是凶手留上的呢?”

韩长林三人都紧紧看着孟思期,她就像在无限接近真相,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孟思期说:“凶手喜欢安静的孩子,他喜欢和孩子……”她停顿了下,因为“猥亵”这个词太沉重了,她换了一个词,“他喜欢和孩子‘相处’的时候,翻动孩子们的课本,他应该享受那种过程。”

赵雷霆圆睁双眼,喉结急剧滚动,“凶手是个巨大的变态?”

冯少民接过孟思期的话说:“陌生孩子,他控制不住,他喜欢静止的孩子,所以他一定给孩子吃了昏睡的药,譬如安眠药或者镇定剂 。”

“但是我们没有在尸体里检测到类似成分。”韩长林说。

“那有可能是少量的镇定剂,等我们发现时已经在体内消失了……”冯少民猜测说,“凶手有可能带走孩子时就用药物轻微迷晕了他们,把孩子带走后,在镇定剂还起到作用的情况下实施了犯罪,凶手一定还享受孩子发出声音的过程。”

“这几个孩子都很乖,”韩长林点头说,“他们是比较胆小的,说明凶手在挑选猎物。再加上轻微药物的作用,孩子们就被控制得非常轻易。”

“对。”孟思期推测,“第一个孩子,很有可能是在凶手实施犯罪时清醒了,那时候孩子在叫喊,凶手可能最初没有想过杀死孩子,但是当时发现无法控制,所以失手捂死了孩子。但是在实施后面的犯罪时,他应该很好控制了药物,至于最后,他应该是模仿第一次作案,直接选择捂死孩子。”

即便孟思期将这个过程说得如同一段平静的文字,但是她无法想象当时那种情况,凶手四次面对弱小的受害者,是如何做出那种残忍的事情。

凶手就像白色毒性蜘蛛,它外表看起来极白,因此在阳光下显得并不像毒蜘蛛,十分无害,但是它有着尖利冷血的啮齿,毛茸茸带着爪刺的腿脚,它慢悠悠地,恣意在孩子身上爬行,一点点地吞噬孩子,最后选择结束孩子的生命。

这就是蜘蛛吞食猎物的过程,它并不着急,还有几分“优雅”,它享受着猎物身上稚嫩、自然的味道,一点一点地吸食猎物的脑髓。

孟思期倒吸一口凉气,她的侧写里代入了一个新的名词,但是太像了,像极了白蜘蛛。

空气沉默了许多,冯少民问:“小孟,你还能做出新的画像吗?”

“师父,我试一下。”孟思期思虑了下,试着说,“他是一个有体面工作的人,我猜测是男性,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到四十五岁之间,他的时间相对来说比较自由,或者说在某一段时间内可以自由支配,他有交通工具,应该是自己的。”

他就像一只在蛛网上恣意漫爬的毒蜘蛛,始终在等待猎物,他看起来并不着急,但一旦出手,绝不空手而归。

“他对这类镇定剂药物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熟悉,他可能不是医生,但是应该方便接触到这种镇定剂药物,或者他自己有精神方面疾病,但应该不严重,所以能够到医院买到类似药物。”

韩长林说:“这个范围还是太大了。”

冯少民说:“小孟,你觉得还有没有明显的特征,缩小范围。”

孟思期陷入了沉思,空气里也沉寂了起来,大家都在思考,也在等孟思期新的想法。

孟思期一直被一个疑团困扰,她提出:“师父,我只是有个疑点没明白,凶手为什么热衷于课本?”

她知道有些犯罪嫌疑人有恋物癖,在实施犯罪时会借助某些物体,特别体现在某些强奸犯中,他们在实施强奸时会借助某些物品提高欲望,譬如用女性丝袜,绞受害者的脖子,这在以前的案例中她见过。

但是这件案子里的凶手为什么会喜欢猥亵时翻看课本呢?

赵雷霆跃跃欲试说:“很明显,他是老师,只有老师才能整天接触课本,要么就是图书店或打印店员工,他们也能接触课本,而且店铺就开在小学边,他每天都能看到孩子们,他实施犯罪很容易。”

赵雷霆兴致勃勃说完,目光从孟思期脸上,转到冯少民脸上,再转到韩长林脸上。他在寻求认可。

“不,”孟思期说,“我怀疑凶手有种特殊的恋物癖。”

“恋物癖?”赵雷霆怔着看向她,“我听说过把内衣服、鞋子当成恋物癖的,从没有听说把课本当成恋物癖的。”

“对。”孟思期说,“课本应该是学校和教室的延伸恋物癖,换言之,他在模拟教室环境。”

冯少民眼底忽地闪现光芒,“我很认同小孟的关于模拟教室环境这个推断。如果凶手把孩子带到野外,课本就是和学校环境取得联系的纽带,凶手在翻看课本时,才能寻求最大的刺激,虽然心理学上不一定有延伸恋物癖这个概念,但是这的确算是恋物癖的一种。以前有一个案例,某个连环强奸犯,他对护士有种执念,所以在犯罪时,喜欢把现场设计成医院场景,譬如摆放针筒、听筒,甚至用输液器缠绕受害者脖子。据凶手交代,他看到这些,就会幻想自己在医院,增加强奸的快感。所以课本变成恋物癖媒介,并不意外,小孟,你继续讲。”

冯少民像是充满了无限期待,明亮的目光再次回到她的脸上。不仅他,韩长林的眼底也充满无比期待的光芒。赵雷霆就更不用说了,至始至终,目光都未曾离开过孟思期的脸庞。

孟思期其实没有想到这么深入,但冯少民的阐述也基本解释了她的推断。

她说了声谢谢师父后继续说:“如果课本是恋物癖,那么校服同样也是恋物癖。在这四个受害者当中,他们还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穿着校服,我认为凶手主要下手目标就是穿着工工整整校服的孩子,这些孩子往往比较乖,而且成绩还不错,我们之前一直以为凶手是挑选了学习好性格好的学生,但是这些特征,凶手没办法做出准确挑选,所以我们很容易将凶手设定成和孩子家庭相识的人,如果他挑选的目标是校服工工整整、长相好看干净的孩子。那么这一切都说得通。”

“通过课本和校服,能让他产生最直接的幻想,他幻想自己出现在教室环境内。他喜欢某个年龄段的孩子,五到七岁,也许他认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乖巧,所以他借助课本和校服,在模拟教室体罚学生的场景。”

“他和学校有一定关系,会特意关注学校周围的路线。他可能不是一名老师,他有对‘教室’这一环境的执着,他有辆交通工具,他有自由支配时间的权利,他应该也不缺钱。他很可能是一名……培训机构老师。他曾经或许是一名人民教师,但是因为某种原因,他被学校强制辞退了,他能力出众,却无法回到曾经教学的地方,他喜欢孩子,但又不得不接受现实的命运不公,他一定要将这种不公宣泄出去……”

说到此时,孟思期仿佛感觉到自己走入了凶手的心理世界,她甚至有一些后怕,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极快,甚至就像裹带着凶手的杀戮情绪。

冯少民似乎探出她的不安,他的眼底有丝担心,但面对她的侧写,他又流露出兴奋,眼尾上扬,“小孟,你的推测,我觉得,可能非常接近凶手的画像,韩队,我们可以往这方面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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