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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一窒,靳寒愣在原地。
英俊的脸上挂着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
“你想起来了?”
他念出这几个字的声音轻得都要听见了,透着一股垂死挣扎的希冀。
裴溪洄说:“想起了很多画面……”
靳寒闭上眼睛,低下头,几秒后,他朝门外喊了一声:“徐呈,进来。”
话音刚落,卧室门就从外面被撞开。
裴听寺比徐呈先冲进来,后面还跟着满脸焦急的夏三儿和陈佳慧,七嘴八舌地问他怎么样了。
裴溪洄傻呆呆地望着他们:“所以你们全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夏三儿和陈佳慧羞愧低头。
老裴欲言又止。
徐呈避开他的视线,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水,对靳寒说:“裴先生的精神已经错乱了,再这样下去很危险,不能再拖了。”
裴溪洄听不明白,看向哥哥:“他什么意思?什么不能再拖了?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靳寒潮湿的眼底满是无奈和疼惜:“崽崽,不用怕,很快就会忘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拿过那瓶药水,走向裴溪洄。
裴溪洄一步步向后退,像个被与自己天下第一好的朋友背叛的小孩子般看着哥哥:“你又要让我失忆一次吗?然后继续联合整个枫岛的人一起瞒我?”
靳寒脚下一顿,被他的眼神刺伤。
“对不起,但哥没别的办法了。”
他环抱住弟弟的腰,把人抵到墙角,一手握着他的脖子,一手打开药水,喂到他嘴边。
“别怕,很快就好了,好孩子,喝了药就没事了。”
“不要……我不想失忆……我要知道真相……哥哥求求你,别这样……”
裴溪洄哭着摇头,抱着他的手臂哀求,见不管怎么求哥哥都无动于衷,就矮下身子想跑。
靳寒一只手就把他抓了回来,压在怀里喂药。
他动作强硬,裴溪洄被呛了好几口,牙齿抵着瓶口往外推。
靳寒掰开他的齿关往里灌,呛出来就拍拍后背再喂下一口。
淌出来的药水顺着他的掌根往下滴,弟弟的泪水也顺着他的掌根往下滴。
他快要疼死了,却不能停下。
这件事换成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来做,裴溪洄都只会更害怕。
一瓶药灌完,裴溪洄顺着墙壁滑到地上,靳寒扯起没有弄脏的衣袖擦擦他的嘴角,把他抱起来,走向床边,同时对徐呈说:“准备吧。”
裴溪洄闻言瞳仁微颤,缩在哥哥怀里的身子打了个寒战。
靳寒感觉到了,连忙问他:“怎么了?哪儿疼吗?”
怀里的人没有回话,过了很久才抬起眼来看向他。
这一眼里包含着太深太杂的情绪。
恐惧、绝望、后怕、心疼……还有拼尽全力却发现只是徒劳的无奈。
靳寒第一次不敢和他对视,把头偏了过去。
弟弟湿漉漉的眼睛却贴到了他脸上。
“哥……为什么要这样啊……”
泪水淌过脸颊,他听到弟弟问他。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却没有知情的权利,你不觉得太过了吗?”
“我还不够听话吗?我还不够乖吗?”
“你在我腿里安定位芯片,我假装不知道。”
“你在我的舌钉里放监听器,我骗自己说没关系。”
“你不让我出岛,不准我离开你的视线,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的我的一举一动,把我身边的同学朋友甚至我常去的店、常逛的酒吧,都换成你的人,我接受了。”
“就连你在南屏山顶弄了个暗无天日的石头古堡要把我关起来,我都接受了……”
“不论你对我做什么我统统接受了,我已经在违背我所有的本能和意志去爱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想满足,但是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他泣不成声地说:“芯片在腿里真的好疼好疼,每到阴天下雨,它都会割我的肉……”
“舌钉里的监听器真的让我很不自在,我每次和别人说话都担心你会不会因此吃醋难过。”
“我不是不爱出门,我很想去我妈妈工作的地方看一看,想去枫岛之外的世界看一看,但是你不准,我就不去了,我安安心心地留在你身边,像你期望的那样陪着你。”
“但你现在是要干嘛呢?”
“连我的记忆都要归你管了吗?我的请求完全不重要吗?”
“靳寒……”七岁之后,裴溪洄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不能因为我没爸没妈,我只有你,就这样欺负我啊……”
到底是多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对即将对自己“行刑”的“刽子手”求救。
可裴溪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在座所有人,夏三儿陈佳慧还有老裴加在一起,都不够格去和靳寒对抗。
他只能寄希望于哥哥软下心肠,不要雷霆手段做到最后一步。
然而靳寒在听完他的话后没做出任何反应。
就像被定住了似的呆立在原地。
卧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其余几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阵风过把窗子吹开,雨丝猛地刮进来,打在裴溪洄背上。
他被冰得一缩肩膀,鼓起勇气,从哥哥颈窝里抬起头来。
下一秒,他看到靳寒黑沉的眼睛里竟然汲满了泪水,随着一声酸涩又讥讽的苦笑,滑出眼角。
“都……知道了啊。”
他开口时甚至结巴了一下,齿缝间有血溢出。
“所以这就是你当初要离开我的原因?你觉得我做这些,是在……欺负你?”
“可我没想和你离婚!”
裴溪洄带着哭腔并不怎么有气势地吼出这句话,大颗大颗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簌簌掉落。
他要被铺天盖地的委屈给淹没了,砸碎了,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委屈过。
小时候受了别人的欺负只要和哥哥说一声,哥哥就能给他出气。
但现在欺负他的是靳寒,他能怎么办?
他只是不断重复着离婚那天晚上就解释、祈求过无数次的话:“我没想和你离婚,我没想离开你,我他妈根本就离不开你你看不出来吗!”
“我只说分开一段时间,让我喘口气……我想过几天正常的日子,就几天就好了,等我把自己哄好了,就回到你身边……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
他脸上没一点血色,全是潮湿的泪,还有干涸在嘴角下巴处的黄褐色药水,可怜狼狈到了极点。
靳寒看不得他这幅样子,偏过头呼出一口气,脸扭过去的瞬间,有泪水滴下来砸在裴溪洄手上。
裴溪洄觉得那滴泪好烫好烫,快要把他的心烫出个窟窿来。
他受不了哥哥的眼泪,任何时候都受不了,下意识伸手想帮他抹掉,但靳寒躲开了他的手。
抱着人走到床边,他把裴溪洄丢在床上,自己站在床脚静默几秒,挥了下手:“你们先出去。”
徐呈闻言扭头就走,一秒不多呆。
夏三儿和陈佳慧对视一眼,白着一张脸乍着胆子说:“靳总,要不然让小裴和我们——”
“他不走。”靳寒冷眼扫过去。
夏三儿屁都不敢放一个,拉上陈佳慧夺门而出。
裴听寺看着窝在床脚的儿子,怎么都迈不动道。
早就听裴溪洄说靳寒以前揍过他。
那自己要是走了靳寒又对他动手怎么办?
就靳寒那体格子真动起手来自己都不一定抗住,更何况裴溪洄这个小弱鸡。
他向前一步,试图把儿子捞过来,“靳寒你别发疯,我先带小洄出去——”
话没说完,一只黑洞洞的枪口猛然撞到头顶,靳寒像是忍无可忍一般拿着枪将他逼到门口,自上而下俯视着他,眉宇间满是阴狠戾气:“你听不懂人话是吗?”
“哥不要!”裴溪洄吓得小脸煞白,从床上跳下来扑向他们。
“站那儿别动!”靳寒头都没回,只出了个声儿裴溪洄就定得跟小鸡子似的。
裴听寺看着这一幕更是怒火中烧,抵着靳寒的枪口对峙:“你要对他做什么?”
“我管教我的孩子轮不着你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