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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絮一向浅眠,一点动静都能将他吵醒,他敲了那么多下,放平时,时絮早该冲出来教训他一顿了。

很奇怪。

顾绥又敲了几下门,还喊了时絮的名字,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顾绥知道时絮在家时没有锁门的习惯,他大着胆子拧开了门把手。

未开灯的房间一片黑暗,顾绥的眼睛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他一眼就看到床上的时絮,还有时絮怀中的岁岁。

时絮的胸膛匀速起伏,像是还在睡觉,在顾绥推开门的瞬间,他怀里的小孩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亮起了两束金色的光,一动不动,静静蛰伏着。

诡异的气息充斥整个房间,在门开之后朝着顾绥席卷而来。

“岁岁?”顾绥轻声呼唤。

岁岁没有回应,反而咯咯笑了起来,虽还是稚嫩的童音,但与以往的笑声不同,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顾绥立即明白了情况不对,急急冲到了床边,不顾笑声诡异的小孩,扶起了时絮。

“时絮!”

时絮在一声声焦急的呼喊中醒了过来,还没清楚顾绥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凝重,耳边又响起了岁岁的啼哭声。

时絮的注意力被吸引,看向趴在他肚子上,哭得可怜的小孩。

见时絮望过来了,岁岁朝时絮张开手臂,哽咽道:“呜小爸……”

时絮:“怎么了?”

岁岁看了眼顾绥,抽抽搭搭道:“大爸爸他……他欺负我……”

顾绥一愣,转而暴怒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岁岁吓得身体颤抖,一边哭,一边往时絮怀里缩:“呜呜呜大爸爸好凶。”

时絮抱住小孩轻轻拍抚,同时朝顾绥投去一个不赞同的眼神:“顾绥,你为什么欺负他?”

顾绥的愤懑全转化为了委屈:“我没有!”

岁岁伸出右手,借着走廊内的灯光,时絮和顾绥都看清了他小臂上的掐痕,看那指印,绝对不是他自己能掐出来的,家里只有时絮和顾绥两个大人,时絮在睡觉,那就只剩下顾绥了。

时絮眉心微拢,冷声道:“顾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绥傻了,喃喃重复时絮的话:“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岁岁怎么就忽然诬陷他了呢?

“呜哇哇,岁岁不要看到大爸爸,呜呜小爸,岁岁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顾绥预感到了不妙,他的第六感总是很准,在岁岁说出这番话之后,时絮对他下了逐客令:“你先出去,在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前,不要来打扰我们。”

“咔嚓”。

是顾绥心碎的声音。

顾绥很识趣的没有选择在这时候烦时絮,他听话地退出了房间,想着等过会,时絮就会愿意同自己说话了,他再好好解释他没有欺负岁岁。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岁岁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然而,顾绥没有等到同时絮单独解释的机会,从游乐园回来之后,岁岁变成了时絮的人形挂件,时絮走哪他都要跟着,顾绥压根靠近不了时絮,一旦他踏入时絮半径两米内,岁岁就开始哭,向时絮抱怨顾绥平时是怎么欺负他的,而时絮听进去了岁岁的话,将这场单方面的冷战继续延续下去。

顾绥很委屈,同时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仅是岁岁变了,连带时絮也变了。

看似是岁岁很听时絮的话,但实际上,对于岁岁说的话,时絮都是言听计从的。

顾绥想起了时絮转述给他的话,时絮的姐姐曾经得到过一颗金蛋,然后,姐姐就变了。

现如今,时絮也得到了金蛋,时絮也变了。

在时絮又一次被岁岁引导着驱赶他之后,顾绥坐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时絮一定会遗忘他的,他不能眼睁睁迎接这种结局,他需要做点事情,比如,将岁岁送回世界裂缝中。

断开岁岁与时絮的联系,时絮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吧。

可想归想,实际做起来却很难,他要在保证时絮不受到伤害的情况下抢走岁岁,这根本就是难如登天。

如果他不尽全力,是无法从时絮手中抢走岁岁的,而他要是使出全力,一定会伤到时絮。

看着时絮将岁岁视若眼珠子般保护着,嫉妒将顾绥给吞没,生生在心口抠挖出一个大洞来。

这是他的老婆,是他一个人的!

谁都不能抢走他的老婆!

某个深夜,顾绥再一次偷偷潜入时絮的房间,试图抢走岁岁。

时絮早做提防,在顾绥潜入的下一秒就按开了房间的灯,灯光大亮,照亮了顾绥心虚的脸。

“老婆……”顾绥低低呼唤。

连日来,他的委屈越来越浓,本来就不屑伪装,此刻,他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宣泄出来,眼眶瞬间发红,怔怔凝望时絮,希望时絮能向以前一样过来安慰他。

哪怕不能温言软语哄他,能拍拍他的脑袋,或者抚摸一下他的脸,他就满足了。

总比冷冷看着他要好。

“老婆……”

顾绥的呼唤被岁岁的哭声打断,岁岁打断的时机掐得太准了,总是在时絮快要对他心软时及时拉住了时絮。

岁岁抓着时絮的衣领,眼眶比顾绥还要红,与顾绥如出一辙的金色双瞳被泪水浸泡,看着好不可怜。

“呜呜呜小爸不要跟大爸爸走,大爸爸坏……小爸答应过岁岁,要永远跟岁岁在一起的……”

顾绥焦急喊道:“时絮,他有问题!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时絮双眼空洞,仿佛被魇住了般,顾绥的声音被自动隔绝,他只能听到岁岁的声音。

“呜呜小爸……岁岁只有你了。”

“小爸,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哦,只有我们。”

连日来的煎熬和内心挣扎,顾绥再也沉不住气,不可避免会伤害到时絮,所以,他只能尽量让伤害最小化。

目前最重要的是将时絮从岁岁的掌控中解救出来。

透明触手还未靠近岁岁,就被利刃斩断。

顾绥错愕当场,看着时絮手中的锋利长刀,眼里划过一抹受伤,颤声道:“老婆,你、你真的要因为岁岁跟我反目成仇吗?他难道比我还重要吗?”

时絮瞳色天生浅淡,能容纳任何鲜艳的色彩,而此刻,杏黄的灯光照在他眼中,却没有一分温暖的感觉。

他又变回了认识顾绥之前的时絮,甚至更早以前,还没与祁愈深交,那个失去了哥哥姐姐,只知道对父亲言听计从,完美执行任何命令的冰冷机器。

毫无感情。

岁岁缩在时絮怀里,稚嫩的脸透着几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讥笑道:“反目成仇?你们有真的好过吗?即使披着一张人皮,依旧改不了物种不同的事实,你应该知道小爸最讨厌什么吧?”

顾绥未给岁岁一个眼神,但岁岁的声音一字不落地落进了他耳里:“小爸最讨厌污染物啊,是你逼迫小爸,让他一定要跟你好。”

顾绥:“不对,我没有逼迫他,是我打动了他,他是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的!”

时絮还主动向他求婚了呢,虽然是抱着气死时岩的目的,但在时岩死后,时絮没有同他说分手,还是愿意跟他在一起,他也有好几次感觉到了时絮对他的心意。

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时絮!”顾绥呼喊着心上人的名字,企图唤醒时絮。

“真的吗?”岁岁的小手抚上时絮面颊,“小爸,你真的是心甘情愿跟这只污染物在一起的吗?”

时絮的眼睛没有聚焦,在岁岁的诱导下缓缓张开了唇:“不是。”

顾绥双眼大睁,眼里瞬间浮现了泪光,本就破碎的心彻底支离破碎。

尽管他知道,时絮是被操控着说出这些伤人心的话,可还是会难过。

岁岁咯咯大笑:“你听到了吧,是你强迫小爸的,小爸才不愿意跟你这只怪物在一起呢。”

“我是怪物,那你又是什么?你还不是和我一样,是一只怪物?”顾绥手背青筋直冒,恨不得当场撕碎小孩的脸。

“可至少,小爸选择了我这个小怪物啊。”岁岁挑衅般搂住了时絮的脖子,在时絮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笑道,“小爸答应我了,要永远都陪着我,只有我们两个,没有你,所以……”

岁岁话音一顿,抓起时絮的右手,刀尖直指顾绥,命令道:“小爸,杀了这只强迫你的怪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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