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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

芸娘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圆桌上坐着的公子,奇怪的是,屋里两个丫鬟,一个站着,另一个却十分大胆坐在公子身旁。

妈妈双手奉于身前,极其恭敬,看见她进来,给她使了个眼色,再看向坐着的丫鬟时,迅速变了脸色,谄媚地说道:“郡主,芸娘来了。”

芸娘被妈妈拉到崔荷面前,妈妈见她还呆愣着,悄悄从后头掐了她腰间软肉一把,心中恨她没点眼力见,“芸娘,这位是安阳郡主,还不行礼。”

芸娘恍然大悟,连忙下跪,垂头喊道:“见过郡主。”

她是从江南小地方来的,来醉仙楼这么久,见过的最大的官员也就是个什么侍郎,不曾见过皇亲国戚,如今听到郡主的名头,便已是如临大敌。

“起来吧。”她的声音十分清冷,如山涧清泉,清脆悦耳。

芸娘起身,悄悄抬头看向崔荷,这位郡主虽未施粉黛,却也难掩其姿容,确实不像一个普通的丫鬟。

芸娘在打量崔荷,崔荷也在打量芸娘,一个以色侍人的花魁,与谢翎到底有何渊源?她的荷包又为何在她身上,是谢翎送的,还是她捡的?

樊素冲妈妈使了个眼色,妈妈立马就知道贵人是想单独与芸娘说话,她福了福身,转身出去,掩上房门后,悄悄蹲在外面偷听。

忽然门被人打开,绿影冷冷地瞥她一眼,道:“还有事?”

“没……没事。”妈妈谄笑着离去,不敢再偷听。

芸娘局促的站在屋里,面对两位贵人,手都不知如何摆了,她悄悄打量起两位贵人的衣着,哪怕丫鬟穿的裙子,都比她花大价钱买的料子好。

心中艳羡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家闺秀,从来都不需要忧愁什么生计,哪儿像她,自小穷困潦倒,处处讨生活,离乡别井来到汴梁还要重操旧业,干起以色侍人的活。

崔荷盯着她腰间的荷包,直言道:“把你腰上的荷包摘下来,给我。”

芸娘咬着唇抽出腰间的荷包,这个荷包果真这么重要?许公子托人来问,一个陌生的公子哥也来讨要,如今就连郡主都想要。

她犹豫地攥在手中,小声说道:“郡主,这是我的荷包。”

崔荷气极反笑,朝她摊开手,“你说荷包是你的,若我能证明荷包是我的,你又当如何?”

芸娘缄默了片刻,把荷包护在怀里,这个荷包是许如年落下的。

那夜他来醉仙楼喝酒,特意点了新来的花魁,芸娘暗道时机已到,戴着面纱进屋为他演奏,许如年这人有个习惯,喜欢与姑娘们闲聊。

摘下面纱的时候她哭诉出声,许如年愣在原地,完全没想到会与芸娘重逢,他只能柔声安慰,并询问为何会在汴梁出现。

芸娘便把他送她回乡后的事情如实告知,又抹去当中的细枝末节,只道自己孤苦伶仃,上汴梁寻他不成反被人哄骗进了醉仙楼。

许如年果真心疼她,还说可以为她赎身。

芸娘自幼被家人卖进青楼,在青楼里的日子虽说不上好,但也是锦衣玉食,被许如年送回家乡后,她受不了那些穷苦日子,再加上被家里人算计她的钱,她毅然决定进京寻许如年。

进了醉仙楼,她又睡上了绫罗软塌,自此更坚定要过人上人的日子。

醉仙楼往来许多文人墨客,权贵雅士,她便想择一乘龙快婿,可男人心易变,她见多了被辜负的姐妹,因此慎重了许多。

汴梁她谁也不认识,唯有接触过的许公子是个真君子,而且许公子家世显赫,哪怕入他府里做个妾室,也能保她一生富贵无忧。

可是许公子拒绝了,第二日想起荷包留在她这儿,便遣人过来讨要。

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遣人回去,顺便带了句话,让他亲自来取。

她左等右等,没等到许如年,倒是等来了一个陌生的公子哥。

他远没有许如年那般好说话,黑着一张脸像是来讨债的,张口就是要她把荷包还回去,也不自报家门,只说可以用千金来换。

她误认为许公子故意找人来恐吓她,逼她交出去,因此更坚定这个荷包对许公子很重要。

她原本还嘀咕许公子身上怎么会有女子送的东西,如今一切明了。

听闻郡主已经与忠勇侯成亲,为何还要送荷包给许公子?

难不成郡主她与许公子……

暗度陈仓?

芸娘年纪虽不大, 可自小在风月场所里打滚长大,察言观色,揣度人心是她的看家本领。

郡主嫁了人却与许公子暗通款曲, 还将贴身荷包相送,自然是相当喜欢许公子了,若是让她知晓自己与许公子的关系, 眼里又怎么能容得下她这颗沙子。

而且一旦让郡主知晓,她已经知道了他们不见得光的关系,她小命难保。

思及此,芸娘打定主意, 绝不将许如年的事和盘托出,但要如何圆这个谎呢?

芸娘急得汗流浃背,崔荷却已经不耐烦起来。

“我的荷包为何会在你的手里?”

芸娘吓得身子一抖, 手里的荷包滚落到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 崔荷已经早她一步将荷包捡起。

崔荷展开手里的荷包, 仔细端详起荷包上的纹样,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荷包, 化成灰她也认得。

崔荷虽温温柔柔地说话, 但她的话却并不温柔,“芸娘, 本郡主脾气不太好, 你若敢撒谎, 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芸娘身子一怔,抿了抿发干的唇, 咽下一口唾沫,低声答道:“回郡主的话, 这个荷包是我捡到的,我只是见它好看就留了下来,若知道是郡主的东西,绝不敢占为己有。”

崔荷眼底闪过怀疑,真的是捡的?

“在哪儿捡的?何时捡的,有谁可以作证?”

撒了一个谎,就要想无数个谎言来弥补,芸娘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撒谎,“在湖边捡到的。”

“哪个湖边?”

芸娘随手一指,就指到了窗户外,湖畔的杨柳树下。

“昨日我在院里闲逛,就在那棵杨柳树下捡到的。”

“昨日何时?”

“午时。”

崔荷临窗而立,透过支摘窗的窗户,可以看到院子里有奴仆在洒扫,方才还十分热闹的院落,如今只剩下一片空寂。

她望着湖边高大的杨柳树,陷入了沉思。

荷包到底是怎么来到芸娘身边的?若芸娘没撒谎,那就是有人捡了她的荷包,再带来醉仙楼弄丢了。

如果芸娘撒谎了,就有无数的可能。

其中有一个可能便是谢翎把荷包落在了芸娘这儿。

一想到这个可能,崔荷心头蹿起了一阵无名火,她扭头看向身旁的芸娘,不由开始仔细打量起来。

能入妙玄先生眼的,定是个顶顶的大美人,虽她不觉得芸娘有多美,可是女人看女人,和男人看女人能一样吗?

崔荷盯了芸娘许久,忽然问道:“你昨日,见过忠勇侯吗?

芸娘摇头:“不曾。”

芸娘早已吓得三魂不见七魄,郡主虽有姘夫,但忠勇侯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郡主肯定是不愿意听到忠勇侯出现在她这儿的消息。

然则她也没见过忠勇侯,回答的时候神情坦然了许多。

崔荷对她的表现半信半疑,迟疑片刻,最终挥手让她离去了。

芸娘走后,樊素坐到她身侧,问道:“你相信她说的话了?”

崔荷摇头:“怎么可能,绿影,你去问问妈妈,谢翎昨日是否来过,必要的时候,用些手段也无妨。”

绿影是锦衣卫里出来的,对锦衣卫审问犯人的招数如数家珍,由她出面,一定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绿影走后,屋里只剩下樊素与崔荷两个人。

樊素盯着趴在窗边玩荷包的崔荷,见她闷闷不乐,想要劝慰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今日见郡主,郡主眼底透出来的快活,她感受得分明,若谢翎真的负了郡主,又该如何是好?

崔荷瞥见樊素满脸愁容地看着自己,仿佛比自己还要难过,她不由笑出声来,说道:“我还没难过呢,你就难过了?”

“郡主……”樊素是真担心崔荷,眼底里流露出来的怜惜让崔荷有些动容。

“谢翎若是敢和其他女人有一腿,回去我就把他腿打断了!让他还敢到处拈花惹草!”崔荷嬉笑着与樊素开玩笑。

樊素被她的话逗笑了,见崔荷恢复了神采奕奕,也跟她开起了玩笑,两人说笑了一会,崔荷就扭过头去佯装要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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