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纸片人与AI9（1 / 2）

纪临来查户口，尽管没带着小本本也没带着工作人员，但两人依旧紧张。夏嘉懿当然要紧张，因为他压根就不是小河村人。他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不过如果说了，不排除纪临会直接把他扭送到衙门当场问斩的可能性——不都说疯子不怕疼吗，脖子上切个碗大的伤口看你怕不怕，不怕的话就把你送回家好好调养，怕的话正好，只需找个拖把。

钱漪自然也要紧张，因为夏嘉懿是小河村人的传言就是他传出去的。纪临要找证据，也很好找——夏嘉懿那只学生证一样的“小河村村民证”现在就放在他的床头，虽然没有派上用场，但钱漪防患于未然，并且十分喟叹于自己画作的精良美观，于是没扔，珍惜地留了下来。

谁料一失足成千古恨，在纪临面前，方才还蒸蒸日下的生活猛地跌落谷底，狗来了都得抬起腿撒泡尿、再踩上一脚。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惜纪临有血有肉、有钱有势，只凭糊弄是无法得逞的，纪临随时都能派一人前往小河村证实情况，到那时，两人就算称不上欺君，也得落个欺侯之罪，保不齐哥俩双双再一同被动穿越，不过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就说不准了。

钱漪冥思苦想，苦想冥思。好在他性格稳定，遇事还算冷静，脑袋里当即便打起了算盘，嘴上含含混混地道：

“这个……不是小河村呢，侯爷，草民家乡也曾经有过这小玩意儿，只是不知道三甲城也有这种玩法罢了。”

说着，他还嘿嘿笑一声，分外淳朴。纪临看他一眼，心情没好一点，反倒更沉郁，只道：“三甲城没有。也是我家乡的风俗。”

“这可算得上风俗？”

纪临道：“钱掌柜家乡不是也有这种玩法？”

“……是啊，但我们也只是当个玩具来玩，”钱漪小心翼翼地说，“不像侯爷家乡，是一种‘风俗’……”

钱漪不知道纪临家乡在哪。原著里没有提到过，如果不是纪临突然说起来这件事，估计钱漪永生都不会去关注纪临生于何方。实话讲，对于钱漪——至少是目前的钱漪来说，纪临依旧不是那么像个人。他知道纪临的性格，明晓纪临的生平，甚至都知道纪临是怎么死的，一切的一切都太明朗，而能实现这些奇迹的前提非常简单，就是曾有一个人将他创造出来、并且设想了他的人生，他便这样成长至字里行间。而钱漪又曾经以一个局外人的纵观了他的一生，初次真见到此人还觉得惊奇，可久而久之，也有了些非同寻常的滋味。

纪临不是主角。他是个配角。就算他再厉害、再在男主的宏图大业途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可他依旧是个配角。

他的人是很扁平化的，在风微发觉自己的父亲正是被此人父亲所杀害之前，升平侯甚至只出现在他人口中。他是三甲城的侯爷，是前朝重臣，是心怀天下一举而反的将军，是书中帮助风微夺得皇位的英雄。

他可以沉默寡言，可以闷闷不乐，可以做好事做坏事施粥救人或者是下令屠城，他做什么只要有可以自洽的理由，就都是合理的，因为他是纸上的人，是一个人幻想的产物，是人的塑造，最终也是人的物品。

纪临难是个人。起因于局外人对待自我所有物的傲慢。

钱漪希望拿看正常人的眼神看他，可惜半年始终未曾做到。原著里没有写到任何升平侯的生活，就连后来钱漪实在推拒不去了、到侯府前面兜了一圈，瞧见那巍峨府邸，浩浩汤汤，才依稀理解了什么叫原著中的“浩荡大宅”。

升平侯没有生活。他的身世、性情、生命均攀附于风微才得以生长。没有风微，他只是谈资。在遇见风微之后更是成为其种种品质的表象载体，风微因他的配合而展现出自己的嘴炮功能，也因他的功绩而拥有了“知人善任”的美称。

他在原著中出现的最多的情节都是跟风微联系在一起，除却风微之外，他没有什么社交，似乎朋友只有身边那位“老管家”，以及手里一把长枪，摧枯拉朽，破敌无数。

那在功绩之外呢？战场外面，三甲城中，升平侯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原著中分毫未涉及。

所以纪临是个角色，而就算他作为一个人出现在眼前，也很难与原著之中的那个升平侯画上等号。

当然，百分百是原作者笔力不行，或者是压根没打算刻画纪临这个角色，只是将其与其他所有的角色一样作为男主风微的陪衬。

钱漪说不好同情他，也不能让自己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升平侯是个好人。但可惜言尽于此。

尽管他生了血肉、有了自己的神智，可是在钱漪这样已经知晓了他的一生的人看来，只要纪临朝着他所命定的命运方向行走一步，他都更像一个被蒙在鼓里的纸片人，一个拥有着自主交流的能力、但却始终落于命运尘网的AI。

而夏嘉懿没有看过原著，所以他不会有这个感受。顶多，他也只会对着纪临这个此前一直出现在钱漪口中的“小说人物”而产生极大的好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