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35（1 / 2）

黎毅然以为解成瑞把自己送回医院就会走的。

但他一觉醒来，却发现解成瑞还在自己病床边坐着。

这段时间骨科的病人不多，一个四人间只有黎毅然一个人，可对方却没有睡在边上的病床上，而是坐在他身边。

握着黎毅然的手很大很暖，黎毅然想，可能跟父亲的手差不多大的样子。但父亲的手是凉的，一点也不暖，抓着他的手腕时不像手掌，像铁钳。

大概是意识到黎毅然醒过来了，解成瑞说：“疼吗？”

他动了动胳膊腿，“不疼。”

不知道解成瑞看着他想了些什么，总之两个人相顾无言了很久。

半晌儿，解成瑞对他说：“我昨天跟你说我离家出走了，你有地方可以收留我吗？我会烧饭，买菜也行，打扫卫生没做过，不过应该没问题。你需要照顾吗？我只要管住管吃就行。”

黎毅然想到自己那个只有周末回去，但是很爱的房子，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郑姨和医生都说，我得在医院待一个礼拜。”

“没关系，如果你不介意我假冒你哥哥，我可以跟医生说我们回家休养。”

“可是我哥哥比你大……”黎毅然迟疑道。

“不要紧啊，医生又不知道你哥哥多大。”解成瑞像是引诱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老巫婆，笑得很邪恶，“再者说了，我也没弟弟，我是家里最小的，好不容易找到个小可爱，你让我过把当哥哥的瘾嘛！”

呃……也不是不行。黎毅然觉得解成瑞说得似乎有点道理，加上他真的不太想待在医院里，最后还是在解成瑞的软磨硬泡下同意了。

就是跟医生提了这事儿之后，医生把解成瑞堵在病房门口一通教训。黎毅然在病床上听得很心虚，最后也没忍住，“医生，这个事情跟哥哥没什么关系……”

医生却很暴躁，“小毅然，这个事你别管。怎么能把家人放在医院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照顾呢！要不是肇事一方留了足够的医药费，你弟弟得去睡大街！你们这些人，这么不把孩子放心上，人伤了病了都不管！”

可能是怕影响到别的病人，在护士长的提醒下，床位医生把解成瑞拎到办公室去教训了。

也不知道医生能跟解成瑞说什么说了将近一个小时，等解成瑞办好出院手续再回来时，天都擦黑了。解成瑞做主，花了十几块钱，两个人打了个车回到了黎毅然在学校周边的那个小房子里。

黎毅然有些累，加上实在没什么胃口，就去洗了个澡直接睡下了。而解成瑞则在家里转了半天，也没说再找出一个能睡觉的地方，最后一个一米七多的大个子，只能委屈巴巴地缩在还算宽敞的沙发上——这个季节要是打地铺，也不是不行，就是可能第二天娇生惯养的解三少就能感冒。

或许是因为对这个房子的喜爱，或许是这个房子真的挺小的，黎毅然在自己挑选的床品包围下，在檀木香中睡得无比安心。以至于他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人。

第二天醒来的黎毅然一时脑子还没恢复运转，就在开门的瞬间看到了另一个人存在在这个空间里的痕迹。

他甚至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恐慌就将他包围了。

他像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堂姐时那样，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那张檀木床是厢床，没有余裕让他躲，他慌乱地在卧室里转了好几圈，最终躲进了那个配套的檀木衣柜里。

被木质的气息环绕，被柔软织物包围的感觉，让黎毅然稍微放松了一些，他不停地想为什么到处都是怪物，走到哪里都摆脱不掉。

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是不是其实别人都是正常人，只有他是怪物？

原来毅然是怪物，所以父亲母亲不爱他。

泪水就这么涌了出来，打在柔软的睡衣上，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软润的一点深色。那点深色不停扩大，洇湿了一片。

当檀木衣柜被打开，光照进来的时候，黎毅然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仿佛那样就能不被发现，不被嘲笑、不被谩骂、不被殴打。

可是来开门的人没有给他反抗的余地，温柔而强势地将他从那个狭小的地方抱出来。

对方没有像那时的父亲那般粗暴地在他手腕上留下骇人的痕迹，而是托住他的膝弯和后背，将他小心地抱在怀里。人类的体温很温暖，温暖得黎毅然几乎以为自己要被烫伤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眷恋对方身上的体温，黎毅然被放到床上的时候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外套，自己前天披过。

褪去了恐慌之后，黎毅然终于想起来，这是他捡回来的哥哥。

是他试图留在身边的春日的暖阳。

他被解成瑞裹进被子里，看到解成瑞蹲在他面前，面容忧愁得仿佛不是黎毅然的同龄人，而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黎毅然觉得自己应该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的，但是他却没有提起嘴角的力气。

然后解成瑞告诉他，他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