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织女大逃亡(十六)17(1 / 2)

许芳问完这个问题后,系统立刻提示樊谷:“请您注意,接受此请求,就意味着和全村人作对,会给您招致危险,可能会导致您本局的胜利功亏一篑。如您选择拒绝,则现在就可以功成身退,提前进入休息时间,安心等待下一局副本开启。”

樊谷虽然感情上确实很想立刻接受许芳的请求,但她在理智上,确实犹豫了。

这个副本进展到现在,虽然在现实生活中只是过了几小时,但对于游戏里的她来说,感知上确实已经过去了许多天。这些天,她几乎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面对不断反转的剧情,还有人间黑天上也黑的黑暗背景设定,耗费了大量心力,到现在,也确实有些累了。

这只是一个游戏,哪怕她拒绝去救村子里其他想逃走的女人,现实中也不会有谁真的遭受损失。而且,她选择这个游戏,说到底还是想获得更多的积分,得到最优的评级。也只有一路走下去,获得超甲等评级,她才有机会进入未来城,真正地去改造现实。

如果现在在战疲状态下选择答应许芳这个危险的请求,再出点什么岔子,让她前面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岂不是太亏了?

她几乎就要开口拒绝了,但许芳见她那么久没应答,一下子就给她跪了下来,抱住她的大腿,旧泪痕还没干,又哭得稀里哗啦地,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仙人事情多,或许顾不上我们这等小事……但我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和这里的许多女子互相扶持,朝夕相处,早已亲如姐妹一般,眼下我是自由了,但若抛下姐妹们,不管不顾地一人逍遥去,实是良心不安……”

樊谷又动摇了。

她一向讨厌道德绑架,但设身处地想,如果她身处绝境碰上贵人,肯定也希望贵人不仅能救自己,还能把同样遇难的人都救出去——尤其是,那些受害者还跟自己亲如姐妹。

二丫也过来抱着樊谷另一条大腿,用稚气的声音哀求道:“求求仙人姐姐也救救姨姨们,姨姨们过得都好苦,常常挨饿受冻,还要挨打,有时还要同时伺候很多人嚼冰糖,累得啊啊叫,大半夜都没法睡……仙人姐姐那么厉害,就带她们一起走吧……”

樊谷动摇得更厉害了。

哪怕忽视那明显的提示,她也知道嚼冰糖是什么意思。

古代时的小门小户,墙壁隔音恐怕比现在的廉价公寓还差,于是总会有些不可描述的声音,半夜里传到孩子耳朵里,父母不好意思直说,便说隔壁的男女是在嚼冰糖,所以才会发出这样那样的声音。

这是在借孩子的口告诉她,这个村被拐来的女子,不仅要忍受奴隶的待遇,还要忍受□□的待遇——说得好听点,就是“共妻”。在视女人为尘土的文化环境里,花了钱买来的女人就是商品,可以一家共用,当然也可以随意出售,租给别人“回本”“获利”。

虽然她在天宫调查这个村子被拐女人状况时,也对此有大概的了解,但亲耳听到局内人说出来,冲击力还是无法比较的——连一个尚不懂人事的稚童,一个尚未经大苦难的旁观者都有如此痛苦的观感,何况是真正的受害者呢?

她不就是为了救更多受害者,才在这个副本里蹉跎至今的吗?

说起来,她原本坚持要在可以提前功成身退的时候,冒着未知的危险继续开启天宫之旅,就是想要救出除了“织女”之外更多的女子,现在她跨过那么多坎儿,神器也拿到了,引路人也有了,实现目标的机会近在眼前,她真的要就此放弃吗?

心中的天平,感情那一段逐渐占了上风。

许芳的一句话,彻底让樊谷下定了决心,要跟她一起去救她的姐妹。

许芳神色凄然地抹着眼泪:“其实也不会耽误贵人多少时间,这么些年来,我在这认识的女子,要么是‘过去了’,要么是认命了,现在还想逃的,满打满算也只有七个……”

樊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七个?你说只有七个?”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在天宫的调查结果。

新喻县千红乡梧杏村,近二十年来,有三百零五户人家的妻子是强拐或者强买来的,去掉被折磨而死的,现在还有一百二十九人尚在人世。

这一百二十九人,除了许芳,只有七个人想跑?

许芳见她一副惊愕的样子,叹了口气,苦涩地说道:“可不嘛,已经被作践成这副样子的女子,身子也脏了,身体也坏了,便是逃出去,又能落得什么好呢?左右这世道就是如此,女子总是为人鱼肉……再说孩子都有了,几个母亲舍得扔下呢?”

她又摸了摸二丫的头,继续说道:“若非我家的是丫头,我晓得丫头留在此地,往后只能过上地狱般的日子,兴许我也认命了,会和别家生了小子的媳妇一样,日子到了,就使劲浑身解数,张罗着给家里的小子娶媳妇,传宗接代……”

樊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她早该想到了。

千红村,梧杏村。谐音不就是千红无幸?

一千多户女子都没什么幸福可言,惨死的惨死,认命的认命,只有连零头都不到的女子,才有一点重生的希望。可不就切题了么?

她仿佛看到那些被迫成为女奴、妓。女、生育工具的女人,在被同化之后,成为恶虎身边的伥鬼,又张罗着帮她们的儿子找新的女奴、妓。女、生育工具。

这个游戏虽然是虚构的,但她从许许多多的新闻和史书中得知,这样的噩梦轮回,悲剧轮回,确实是许多女子——尤其是贫困女子的日常。

而最可悲的莫过于,本有机会逃出去的女子,却被心中的牢笼死死困住。她们认定自己人生已经被毁了,出去还要再经历一次从头再来的苦,还要承认过往辛劳皆是失败皆是屈辱。她们无法接受,于是便自我洗脑,将一辈子困在山中当工具的日子,视作“平淡的幸福”,彻底关闭了自己回归自由的可能。

这样的女子,哪怕是放到思想开明的当代,依然有许多。那么,在这个“黑暗的古代”,一百二十九个受害女子中,只有七人还不认命,似乎也是合理的。

她能够理解,但她依然觉得难受。

那种想改变现状却又无能为力的弱小感,洪水一般扑面而来。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