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6(1 / 2)

陆崇将舒五送至舒府门前,舒五已经被他安置在了马车里面,马车一落停,金慈已经小跑着前去找玉娘了。

再出来时跟在玉娘身后,眼角带泪,想是已经将督军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玉娘。玉娘面色镇定,但她即便双手交叉也止不住发抖的指尖出卖了她。

玉娘指挥几个仆妇将舒五小心抬出,又裹了厚厚的毯子在身上,小心翼翼地扶着进了院子。一切事毕,方对陆崇道:“今日之事,多谢陆将军。”

“她若醒来,还请劳人告诉我一声。”陆崇道,说罢又怕玉娘以为自己居功,刚要解释,便听玉娘道:“那是自然。今日若无将军,只怕日后凉州城中也不会有舒五了。”

她语气诚恳,陆崇不由得问道:“今日之事,对舒姑娘可有影响?”

“幸得将军,现在已无影响。今日不便,来日舒五醒来,妾必遣她登门拜谢。”

陆崇告辞,见那一行女眷将门在他身后关上,心中五味杂陈。

说起来最初还在军营的时候,他便是听过舒五大名的。军士们言道凉州城今日出了了琵琶圣手,琴艺一绝,只是难得一见,又笑言道陆崇不日就将离开军营,去凉州城中做官,必是有机会一睹芳容的。

陆崇只是苦涩的笑笑,这个官本是朝廷不想落下苛待功臣之子的罪名才强行安在他身上的,且他还有未竟之志,现如今也不得不放下。这其中滋味,不是少时跟随他的几个兄弟,旁人是不会知道的。

等到他不得已来到了凉州城中,留守丁章便派他代替自己出席了城中名人舒四姑娘的开府宴席,远远地便看见了躲在主人家身后的女子。

她的身量比之其姐还要高挑些,与人说话时微微歪着头,后脑的头发便溜到颈边,有一种青春少艾的俏皮。然而神情却是庄重,似是场面见多了,有一种与年纪不符的老成持重,宛如她束缚不住的碎发上面顶着的是一丝不紊高高耸起的乐游髻。

好不奇怪,陆崇初见之下并未察觉到世人赞叹的美貌,倒似胸中涌动着涓涓细流,迸发着少年初遇少女的光辉,掩盖了世人称赞美貌背后的一切功利与晴欲。

他再要细细留心这位名叫舒五的女子,便见她为姐姐挺身而出,与步蛮军起了争执。陆崇本能地挺身而出。

而后又遇到乔装打扮的她,像是偷偷做了坏事怕被人抓包的小孩,那孩童般天真模样的俏丽女子同他说话,一开口便是如沐春风。

舒五带他们去了小平康,陆崇才惊觉这才是她的世界。然而又不像,她同那如梦虽然说笑,但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梦似是无奈地进入但终究亦接受了命运安排的索性与坦然,那舒五则像是误入其中,一转身便带着随时与世道告别的决绝。

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此在心中挥之不去了。

如果不是那日从小平康离开前,他听到了如梦的叹息“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再联系到翌日她过分亲昵,实则婉拒于他的举动,并隐约猜出了这举动背后的意图,可能那日同她分别之后,从此便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了,舒五这个名字伴随着美丽的面容会随着时间越来越稀薄了。

而今日,陆崇才真切地看到了她的处境,亦看到了她的铮铮傲骨。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两人历经千帆,她牵着他的手微笑道:“你是从哪天爱上我的?”已有皱纹的脸上尽是少女般的得意,他也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

只是知晓心中:“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然而二十岁的陆崇还不能预测风云变幻,白云苍狗。他第二日便来到了舒府的门前。

犹豫着此时敲门是否冒昧,玉娘已经将门打开了。

“公子请进,舒五已等候多时。”

陆崇随她进了院子,之前有李舟作伴,一切好似走马观花般的热闹。今日只他一人,倒有点忐忑起来。

舒五穿着薄薄的单衣已经在门外侯他,带他进来后,金慈等婢女也随玉娘出去了。今早醒来之后玉娘便红肿着眼睛告诉舒五自己已知晓昨日之事,还责怪自己没有为舒五打点妥当。舒五虚弱地拍了拍她的手,玉娘瞧着她没有说话,缓缓道:“这两日好一点,去谢谢他吧。”

此刻见陆崇不请自来,舒五也没有邀请他进屋,反是请他在廊庑的石阶上坐下,青灰色的石阶衬着她略施粉黛的面庞,他更想伸手替她拢起鬓边的一丛碎发。

“多谢”,舒五道。

“何必再谢,那日姑娘已经说过了。”陆崇道,看见舒五的眉毛拧了一下,似是发出了疑惑的神情,然而她并没有追问下去。

“你可好点了?”他不由得问道。

“好多了。”舒五回答,顿了顿,神色认真道:“舒五险遭大难,幸得将军磊落,搭救于万一。将军傲骨,必然不愿见女子扭捏报恩之俗媚姿态,舒五也不愿做依附于人的兔丝花。将军如有所需,还请直言,舒五倾其所有也愿报君之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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