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41(1 / 2)
舒四躲在屏风后面听他二人的商议,心中不禁感慨言语之间,女子的一生便尽数毁了。
然而段朗之回到她身边,舒四仍笑着道:“督军好大的权柄,这斜封官封来封去的,竟没了头。”
“到头了,这便是最后一个任命状了。”段朗之脱口而出,察觉到说了太多,便改口道:“近日天色尚好,我陪你赏春去吧。”
“好啊,”舒四道,“叫上舒五妹妹吧。也不知她近日在忙什么?”
段朗之似不在意,道:“仿佛也没什么,听下面人说,近日天天在家闭门练字来着。”
两人便携手出了门。长史府原是肃宗朝一位告老还乡的阁老的旧居,后来阁老故去,此地便有许多年无人居住。鱼朝恩上任以来,因着对段朗之的信任,故而买下了这宅院送给他。庭院虽大,然若不是舒四,只怕自己离开凉州的时候也不曾转上一整圈,段朗之心想。
舒四曾带着他沿着外面的街道散步,两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湖边。彼时又是一年初春,柳絮纷飞,更有青春少艾驾着小舟与意中人泛舟水上。舒四瞧着这景心旷神怡,又看着身后的庭院围墙,道:“不知哪户人家这么好运,能够住在这昆明池的边上。”
段朗之听她这样说,便拦着路过的一位老者问道:“叨扰乡亲,不知这处宅院是哪位大人的?”
那老者见他布衣长衫,身边的娘子亦是素钗薄裙,便道:“郎君有所不知,这处宅院乃是凉州长史段大人的。”
待到那老者步行出数百米,舒四才实在忍不住了似的掩口大笑起来,更是捶着他肩膀,道:“长史大人可知你家宅院竟这么大的吗?”
段朗之便握住她的拳头,笑道:“身为家中女主人竟然对此毫不知情,莫不是想受到责罚?”舒四便笑着跑开了。
自与舒四相处以来,段朗之便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点活力。从前被厌弃,被拒绝的感受通通在舒四的软语中化为乌有,她似毫不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竟叫他觉得这欢愉是从上天处偷来的。
今日她二人又再度重游昆明池,舒四仍是瞧着池中泛舟的男女艳羡不已,道:“这般美好。”
又道:“叫人眼红。若这昆明池也是我家的,我便叫人把它封起来,再不许那些少男少女过来,没得惹我伤心。”
段朗之便道:“将这昆明池变成自家的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娘子这话中的酸味若飘进了池中,只怕会连累这池水变成一缸醋水。”
舒四笑了,第二天仍郑重地跟段朗之提及,“不若长史将它买下来?”
段朗之微微诧异,但心内觉得不算什么大事,便在参加督军府议事的时候,同知州赵光望说了。
彼时已经下朝,赵知州看着三五个美艳婢女搀扶下的督军已经渐行渐远,心中纳罕这是谁的主意,口中仍迂回着:“这昆明湖虽然就在长史府后面,然而毕竟是一处水源,更有许多的渔民靠在此捕鱼为生,若是占为私产,只怕会引起民怨。”
“赵知州何时在乎民怨了?”段朗之道,他长久没有出现的被压制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越是别人告诉他不可以,不应该的事情,他便越要争一争。从前舒五的拒绝如此,如今为着一处水泊,连赵光望都如此假仁假义,他便更为生气。
“这昆明池我买定了,”段朗之道:“你看看还需多少钱,我赔给渔民就是。”
“长史买下湖泊之后,有何打算?”赵光望气结,看他已经走远,便在他身后喊道。
“我不知,问我家舒四娘子好了。”段朗之远远答道。
既想到了舒五,此行回到家中,段朗之便有意想瞧瞧舒五在做什么。没有了从前的执念,他本也不甚在意,但为着他的对头陆崇,仍是要将她牢牢攥在手中,且那小姑娘当日不是扬言要杀了他吗?他一直等着。
远远便看见舒五静如春树的身影,正在竹林的石桌前练字。
“荔禾妹妹好兴致,这是在给心上人写信吗?”段朗之道。
舒五也不搭理他。段朗之见没趣,便不欲再言,转身将要走出竹林的时候,听得身后一声:喂!
几乎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白色的衣襟上已经沾了点点墨迹,还有些许墨汁被甩在了竹子上,令上方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而那被染上点点墨迹的竹竿竟然有了“湘妃竹”一般的美感。
舒五仍立在原处,手中握着毛笔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段朗之诧异,几乎未作停留便离开了竹园。
舒四对昆明池的事情格外上心,几乎当成事业在做。每每段朗之回来,便听她问河道上的事情找谁?周围的农田又是哪个官员在管?池中渔业的税赋交给哪位大人等等,让他不胜其烦,又乐在其中。
没多久,凉州官场上便都知道了,这长史府的当家人便是从前的花魁娘子舒四。而舒四更是独揽府中大权,长史几乎将相关的官员全部引荐给了他这位颇受宠爱的妾室。
此刻在长史府中,对着高高在上的舒四娘子坐立难安的,便是主管水利的官员,名唤姚川的。
“若引一处活水到长史府,应如何改道呢?”舒四漫不经心地问道,拨弄这手上戒指。
姚川望着堂上衣着华贵的妇人,一面心中嘲讽从前还点过你的琵琶,如今鸡犬得道竟这般颐指气使,一面在心中搜集着为数不多的水利知识,思忖着如何才能应付过去,就听他道:“若要引水,便要挖渠,挖渠这事,好像还需要杨大人的协助。”
“怎么姚大人主管水利,名字中还带着川字,竟然对河流之事一窍不通吗?”舒四道。
姚川惶恐,便要寻个理由退下去,就见不知何时舒四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仍是从前那般温婉美丽的面孔,却瞧着他冷冷道:“我家大人常说,即便得来不正,若在其位也仍是要谋其政的。不然一时二刻地叫人弹劾了,大笔银子花出去岂不亏了。”
姚川本欲搪塞,听她如此说话,便瑟瑟道:“长史大人将这事也与娘子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