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立体都市3（1 / 2）

盖亚城的格局是一个层层嵌套的环形，旧地居民贫民窟式的街区构成最外层，占据了下城区大部分面积。除了被拆分成无数窄小隔间的公寓和地下工厂，这里还是赌场和违禁品交易的集中场所。

在靠近地面的密集棚屋里，隐藏着环网最神秘也最无所不能的仪坞市场，传说你可以在这儿买到无生命或有生命的一切。而在仪坞市场的掩护下，旧地真正的黑市隐匿在最深处，对任何想要隐藏身份的人来说，这里都是最理想的居所。于是，这里便成了瘾君子、药贩子、走私者、环网逃犯，甚至贫穷艺术家的聚集地。

这些有碍观瞻的拥挤群楼被一座座高大的岗哨格挡在下城区的中心以外，让踩在贫民窟上建立起辉煌宫殿的上城人心安理得地不见为净，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岗哨之内是下城区的中央塔，这是整个下城区最为宏伟的建筑，稍微有些资产却买不到领主公民资格的手工业者会将他们的店铺迁到这里。有些时候，心血来潮的上城贵族会屈尊降临中央塔，给自己豪华的府邸挑选两件富有旧地情调的工艺品。

在下城区，谋杀和偷窃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不过那并不是侦探社营业的范围，这些下城居民既付不起高昂的咨询费，也不可能穿越岗哨。他们对清晨倒在下水道里的瘾君子尸体早已习以为常。尤里森的客人都来自上城，那才是他一贯的活动范围。

即便中央塔已经是下城区的卢浮宫，但对上城来说，它不过只是中央花园的基座和人工生态系统的控制枢纽。

下城贫民在梦里都想象不出的珍奇植物在中央塔的顶层平台随处可见，风铃木笼罩的小径上鸟语花香缠绕，一片如丝绸般柔软的草坪将人引入花园中央，白色大理石筑成的新古典主义建筑群，文艺复兴式的穹顶下围绕着巴洛克式曲线装饰，优雅的爱奥尼柱式支撑起巨人般的尺度——这是盖亚城的市政厅，同时也是地球殖民地的最高官僚机构。

围绕着中央花园的上层环道是上城居民的住所，他们紧随着领主的号令，将自宅建成了与市政厅相仿的新古典风格。白色大理石建筑在生物屏障笼罩下格外纯净的天空中，宛若一团团漂浮的云朵，这让盖亚脱离了她的本名，成了一座空中都市。

按照旧地的地理区域划分，盖亚位于欧亚大陆靠近北冰洋的位置。一百四十年前，领主联盟精心策划了对旧地的入侵，忒弥斯之剑从阿尔卑斯山一直落到亚洲东部，横跨了当时旧地最富庶、人口最密集的地区。在那之后，装载核武器的游群飞船对旧地进行了大面积的无差别轰炸。

那是真正的世界末日。当时的旧地正处于蒸汽文明阶段，刚刚开始进行早期的飞行试验。而当这只雏鸟还在两百米的低空巡游，笼罩着它的天幕却在云层后张开了血盆大口。万年前与旧地人类同源的同胞，先于我们步入星云的领主，对毫无抵抗能力的新纪元人类进行了残酷的屠杀。

那场灾难让三分之一的旧地人类失去了生命——这是领主官方的说法。事实上，死于这场屠杀的无辜者无以计数。

在忒弥斯之剑落下后，领主任由地狱之火在旧地上燃烧了半年之久，活下来的幸存者饱受烈火、辐射和失去一切的绝望的淬炼，直至领主的种舰如同金色的蒲公英划开被火焰染红的天空，降临到这块曾经的赐福之地，以一贯的残忍手段奴役早已失去希望的难民。

我们并非银河中唯一的生灵，在寂静的远古，人类进化史中失去音信的数万年间，我们的前辈早已完成了人类目视星空时构想的伟业，完成了从太阳系开始的征服。这是旧地人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得知的真相。

领主在旧地的废墟上建立起新的都市，以大地女神的名字将其命名为盖亚，女神在毁灭她的领主手中被重塑。

盖亚是领主在旧地上建立的唯一一座城市，但却不是人类唯一的聚居点。尽管贫民窟中的难民几乎已在环网的最底层，过着牲畜般的日子，可还有人被遗落在盖亚的生物屏障外。他们终身被困在散落在旧地大陆上的地下工厂和纤维塑料种植园里，靠着呼吸面罩艰难度日。

据传说他们的躯体已经和游牧者一样发生了变异，听到这一传言的盖亚居民既心中惶惶，又隐约感到一丝安慰。

安娜从侦探社出来，步行穿过上下城区连通处在中央花园的关卡。领主一向不信任人工智能，把守这种位置的都是军部的基层士兵。安娜看着对面的士兵对着面部识别结果反复确认，又对着她上下扫视几番，在心里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在盖亚生活了二十三年，她已学会不去计较这些所谓“公民”失礼的目光，心里只想着快点通关，好早些下班摸鱼。

等安娜在关卡另一侧拿回她的通信志和寰宇卡，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分钟，正好错过一班开往航空港的电磁车。她叹了口气，坐到了站台的长椅上。

航空港位于上城环道南侧一片向天际伸展的平台。这里是盖亚唯一没有被生物屏障包裹的地方，也是与环网接入的关口。来往旧地的登陆舰都要在这里停泊，接受军部和自卫队的检查后才能入港。

领主对殖民地一向戒备森严，对旧地便更是如此。安娜自被收养以来一直以临时公民的身份生活，却从未靠近过航空港，更不要说离开盖亚城。

她乘电磁车来到航空港站，一下车便感受到这里与城中略有不同的重力。安娜这才意识到，刚刚她走过的入口竟是远距离传输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