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颠倒4(2 / 2)

“是吗。”沈君歌漠不关心,因为她不相信。

话还没说清楚,车已经停了下来,前后车厢的隔板缓缓下降,司机下来打开车门,“少爷,到了。”

饭店内的装潢颇有古意,侍应生很是娴熟了迎了上来,问了一句,“唐先生是吗?这边请。”显然唐礼来之前就订好了地方,沈君歌不由的皱眉,他就那么笃定自己会跟他出来吃饭。

跟着侍应生来到了一处建在荷塘边上的包厢,荷香阵阵自雕花月洞门传来,月洞门外还留了一小节侧廊供包厢里的客户闲坐赏荷。

沈君歌是喜欢这样的地方的,她喜欢有古韵的物件,这也是她选择学历史建筑相关专业的原因。

“唐先生,现在上菜吗?”

唐礼看见了她望向那一汪荷潭时眉眼稍稍松懈的抗拒,想起方才车上两人的对话,手移向口袋摸到烟盒坚硬的一角,还是忍住了,看着沈君歌的背影点了点头。

便见沈君歌回过头来说,“我吃的不多,下午还有事。”

她像是将方才的话抛诸脑后,坐了下来,兴致盎然的去看桌上的餐具。唐礼曲腿坐到了荷池旁的侧廊长椅上,他神色恹恹很没有精神,似有些困倦,在午后的天光下,微眯了眼。沈君歌望了一眼,又想起那个大雪夜里他孤立天地间的侧影,其实那天她有去,他等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

看到他从漫不经心到焦躁烦闷再到安静望天,最后目送唐家的轿车将他接走。

少年时的恋爱大多带着既懵懂又忐忑的明媚,林笑笑提起自己高中早恋的经历时,不乏有躲着老师和家长走在放学路上,羞涩拉手的甜蜜感叹,沈君歌想起她和唐礼那短短半年的恋爱,充斥着针锋相对,口是心非,所以最终才会无疾而终吧,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也是因此,才会让三年前的她冒然跑去了伦敦,会让五年后回来的他,想要个答案。

她给了他答案,就算其中的虚假包含了她的倔强和自尊,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理由。

唐礼闭上眼,他在思考。

思考在他们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既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有掌控欲,又不会让她离自己太远,他其实对五年前的事已经不甚在意,过去的事说清楚也好说不清也好已改变不了他们分开五年的事实,只是她先选择了放手,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他也有他离开的原因,只要她开口问,他就会告诉她。

“我记得你之前戒了烟的。”沈君歌冷不丁开口,声音突兀的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

唐礼眼睫微动,便看到她单手撑在腮边,状若无心的把玩着面前的筷子,斜睨了他一眼,那眸中情绪有探究有戒备,却没有他期待的深情。他一笑,在如诗如画的风景下,极尽矜贵雅气,“你怎么知道的,我下了飞机以后没有抽过。”

“上飞机前抽的?”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明显,但我闻得出来。”

“戒不掉了。”唐礼散漫的耸了耸肩,看不到她的地方,情绪来袭时只有香烟和酒精可以麻痹神经,可在她的身边,他可以轻易压下这股冲动,因为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沈君歌眸底似是有了失望之色,稍纵即逝,她掩饰的很好,但他捕捉到了,等着她开口,告诉他抽烟不好。却听到她淡淡一声,“两点之前我要回学校。”

唐礼怒火中烧,疲劳加身体的不适,带着戾气的情绪被放大,这一路他本就忍得辛苦。

看她有几分意兴阑珊的神色时,他算是明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古人诚不欺我。他蓦然站起身来,走到沈君歌的面前,一手撑在桌案上,一手撑在她的椅背上,俯身,以绝对压制的姿态靠近她微微抬起的脸颊。

“回学校做什么?看小男生打比赛?”他迫近她,带了情绪中躁意的呼吸落在那白皙脸颊上,薄唇一开一合,差一点就要贴在一起,惹得她睫毛微微发颤。

沈君歌避开他,后仰了身子与他平视,说出来的话能气死唐礼,“别眼红,你也青春年少过。”她不知道,原来陆如勋来找她说话时他就在场馆内了。

“……沈君歌,你存心气我?”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若眼前之人不是她,若这屋子内有熟悉他这些年脾气的助理苏棠在,这会应该已经想跑了。

女孩笑的清澈柔和,“唐礼,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动怒?”

他早就不这样喜怒形于色了,伦敦的五年学会了虚与委蛇,学会了扮猪吃老虎,也学会了笑着解决一切难题。

唐礼低头一笑,黑睫如扇叶般遮去眼底一瞬的狼狈,“怕了你了。”他起身,揉了揉眉骨,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受。短短一个小时的见面,他已经多次表现出了身体上的不适。

沈君歌看到了,也放在心里了,可就是硬生生的别开脸去,不开口询问。

饭店的侍应生恰好敲响了门,唐礼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五盘菜很快上桌,最后一盅佛跳墙摆在了沈君歌面前,她蹙了眉,将冒着鲜味的佛跳墙推到了唐礼的面前。

唐礼眉骨微抬,又将佛跳墙推了过来,“这五年沈家虐待你了吗,手腕那么细?”

“在减肥呀。”沈君歌弯唇一笑,轻描淡写的扯谎。

唐礼侧头,眸光意味不明的上下打量她一番,最终视线落在她的胸前,挑起眉梢,“再减就没有了。”

“……”你管我有没有。沈君歌没这样说,拿起筷子用手臂挡住了他的视线,拣了一块豆腐到碗中,吃下去,想着就算再难受,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吐出来,可她意外顺利的将豆腐咽了下去,没有突如其来的恶心感,反倒是两天未曾进食的饥饿感得到了满足。

她神色复杂的看向桌面上的菜,这样不好,真的不好,可身体有时候,真的很诚实。

唐礼在旁边提醒了一句,“汤要趁热喝。”

“不喝。”她几乎有了这样下意识的行为习惯,就是拒绝他,不管是否来自自己真实的想法。

他也不强求,伸手夹了一块鸡肉到她碗中,“吃这个不胖。”

沈君歌筷子停了一下,倒也没有再次拒绝,还是觉出了他的些许变化。他从前少有这么顺她的意,他喜欢强迫她做一些她不会去做的事,强迫她错过考试,强迫她面对沈翊,强迫她替他撒谎,在一次次强迫之后又莫名其妙的要和她早恋。

高中时候的唐礼,真是不讨人喜欢,偏偏又受尽那个圈子里年轻人追捧,后来沈君歌想想,就觉得人类进化了数万年还是没能改掉骨子里崇拜反叛者的基因。

唐礼就是这样一个反叛者,起着最混淆视听的名字,迈着华丽炫目的舞步,逆着洪流在他们高中生的岁月里,掀起轩然狂潮。

所以她才会因此深陷其中吧,同其他所有人一样,单纯憧憬他身上另一个想象中的自己。

也许她是幸运的,嚼着嘴里的菜,沈君歌再一次想,她险些就能将他拉进自己的世界了,不管是因为是他故意给了她机会,还是因为他对她别有用心,至少她见过那个远在云端不羁的少年,沦为凡人的模样。

哪怕是欺骗。

心不在焉的吃着碗里的菜,她不挑食所以根本没有注意过自己吃了什么,直到嘴里后知后觉传来辛辣的刺激,沈君歌停下筷子看到上面夹了半截辣椒。

她恼怒的转头看唐礼,因为嘴里火烧一样的感觉,脸颊也渐渐漫上嫣红,见他笑了,扬了扬下巴,“喝汤。”

他不是不强迫,只是换了方式,不像少年时的咄咄逼人,变成成熟后沉淀于心的委婉。

这汤她今天是非喝不可了。沈君歌撇了撇嘴,埋头喝汤。

吃饱喝足以后,抬起头才看到唐礼干净没有油渍的碗,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一点半。犹豫了一瞬才问,“你不吃吗?”不是也很久没吃了?

“不饿。”唐礼漫不经心查看手机里的消息,其实他有胃病,在伦敦有很长一段时间用酒麻醉自己,落下麻烦的胃病,此时胃部传来一阵一阵痉挛的痛意,药就在车上,他不想当着她的面表现出来,尤其是看到她的漠然后,不想再次感受。

沈君歌看了他一会儿,才说,“还有很多,浪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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