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已阅90(2 / 2)

尤温跟随指引左拐右绕地走到内殿时,正看到两姊妹坐在案桌旁批阅什么。他不禁巡视了一圈这大殿内的装潢,可比他那个小破地方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极短暂地自卑了一下。

见到他进来,宋悯笑着请他坐在旁侧的座位上,很简短地打了招呼后便低头继续专注手里的东西了。

而宋耿则只是抬头意思着看了他一眼,手里的事情也没有断过。

尤温看着两沓摞地比二人高的纸,很困惑:“你们很繁忙啊,这么多事情要做。”

回应他话的还是宋悯:“还好,只是您今日刚好撞见了我们比较忙的时候,平日里会比较轻松一些。”

尤温:“我能冒昧问问,这些纸里都是有关什么的吗?”

出乎他意料,这回金口难开的宋耿倒是说话了:“不是我们的本职内的工作,是冥沢殿内的工作。”

尤温更纳闷了,接过宋耿递过来的其中一张纸,看过后他险些惊掉下巴。

里面是有关一份需要签订同意与否的夙愿内容。

这一张纸上是一份关于来自梦翳之渊的一个邪魔的夙愿。

尤温攥着纸的手摩挲着上面的字,这是一个百姓的夙愿——“求上苍保佑,家中小女尚且年幼,但正及动荡之时,战乱迭起,愿战乱不再有,让我有能力护佑小女健康长大。”

尤温眉头蹙得像手里被攥得皱皱巴巴的纸,这张纸下面只有两个字“已阅”。

尤温有所感触,抬头望向面前挥洒笔墨的两位仙官:“已阅的意思是?”

宋耿头也不抬,只道:“以阅不回。”

尤温眉头一挑,颔首:“这里所有皆是如此?”

宋耿冷冷冰冰一点头:“是。”

“为甚?”尤温搔了搔头,有些不解,“你别告诉我,这里所有的夙愿都是来自梦翳之渊的?”

宋悯适时抬头给予他回应,微微笑着,她很像一块暖玉,笑起来会让人心情一下舒畅起来:“梦翳之渊的辖区恰好是由洛沢上仙负责,但他本人一向不喜邪魔,所以这一片的夙愿他从来没有应允过。只是这些年来一向很少有邪魔大规模呈夙愿上来的现象,所以一下有些措手不及,洛沢上仙一时有些恼,我们碰巧闲着,帮帮忙,定然不能帮倒忙。”

尤温了然:“原来是这样。”

因为是邪魔,所以“嫉恶如仇”的洛沢不愿应允夙愿,而她们又是帮忙的身份,自然不能忤逆他,与他的意愿背道而驰。

“这洛沢上仙脾性也不小啊,这回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尤温感慨。

宋悯微微一笑:“人与人的性情多少有些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

“嗯。”尤温朝她回了个笑,看着她笑,今天在尘上甚嚣阁看到的那些又在他脑子里活跃起来。尤温琢磨两下,还是开口,“我今日去了尘上甚嚣阁逛了一圈。”

他吃准了宋悯是那种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让别人冷场的人,果不其然,宋悯抬头笑着道:“是吧,那里的朋友都很有趣。”

尤温不置可否,只是道:“两位姐姐去过尘上甚嚣阁吗?”

宋悯颔首,神色变化不大,她看着很淡然,甚至眼里还有笑意:“年幼时去过一两次,后来就不曾去过了。您去那里,应该看到了很多有关我们的传言吧。”

尤温颔首:“是,看得我,很恼火。”

宋悯停下手头的事,抬头看着他:“为什么呢,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应当‘啊,她们原来是这样的人’吗?”她学的惟妙惟肖,尤温觉得她很有某些方面的天赋,她学完,甚至还在笑着看向他。

尤温摇头:“不,或许我比较相信面缘吧,我第一反应是会觉得他们很可憎,你们一定不会是他们信口雌黄编造的那样。”

宋耿抬头望向他,手头的事情也停下来:“所以,您是在为我们被骂而感到不舒服吗?”

尤温愣了一会,半晌道:“是,我觉得人都应该有下限的善良一些,起码不要对别人的声誉造成影响。”

宋悯轻轻一笑:“不要因为这些而心中不畅,要学会屏蔽他们的话,自己才会坚定一些呢。”

尤温不解:“你们,不会因此感到不舒服吗?”

“之前会,现在不会了。”宋耿收敛起那副闭门谢客的脸色,有了些要跟尤温这个客人说话攀谈的意思,“向外不断要求是一个很让自身倦怠的过程,试图感化别人,要求别人具备人人心向往之的道德,这是件愚蠢的事情。就像人对虚伪,缺陷和毛病的判断和看见不著衣物的女子时霄壤之别的感受一样,我们无法沟通,于是自省。”

她像风雨下山石溃堤而她却独自撑伞不为此慌张改步的闲人:“我们飞升时比你年龄稍大一些,但也没差几岁。看到那些流言蜚语时比你此刻看到那些话还要愤怒百倍,总觉得我们干干净净,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什么好事都在努力去做,那么高标准的去要求自己,却还是被别人在言语间轻松嘲弄。”

“后来,是上君给了我们指引,他说:你应当像一个被判定为鈋钝的刀锋一样,无须剌下糜烂的肉和怯懦的豆腐去证明自己的锋利,因为你知道,你不是他们可以鉴定的。但你同时必须强大,因为你要有斩断头颅的能力。从那之后我们就学着释然了,到现在,已经觉着无关痛痒。”

尤温还是有些不解,他觉着自己能够懂得她们的话,只是自己不能一时半会做到,很难够到她们现在的这种心如止水的地步:“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快释然的,我总能明白话,但很多时候都做不到。我才发现,知道和做到是一个巨大的鸿沟。”

宋悯轻叹了口气:“快吗,可是我至今已经六千多岁了,我用六千多年才知道一个道理,现在告诉你,你做到,应该会比我轻而易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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