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30(2 / 2)
温书青苦笑道:“她虽看着柔弱,性格却刚直无比,嫉恶如仇,这些年不知处理了多少恶人,尤其是一些普通人不敢得罪的名门子弟,只要犯了事被她逮到,是从不在乎对方身份地位的,为此结下的仇家可说遍布江湖——你说的没错,明面上没几个会和‘五楼十二城’为敌,但若是背后下手……”
他有些不敢说下去,顾渊拍了拍他的肩,道:“先不要下结论,你自去问,另一边交给我。”
现在也只好如此。
温书青赶到那议事厅,进门之前听见屋内嗡然有声,隐隐有几句话飘进耳朵:
“……春泉山庄与楚家堡联手,可在江湖中所向披靡耳……”
“……也不知薛庄主有什么要事……亲妹妹的订婚宴都……竟要等定亲当日才能赶到……”
屋内灯火通明,在场的人竟然很多。
他自幼拜在三合上人门下,平日里除了习武练功,也被按头学了许多江湖人物的资料事迹,待到大了些开始独自行走江湖,眼界更是开阔起来,不说对武林中人事如数家珍,也称得上是见识广博。
一眼扫去,屋里除了脸熟的柳飞蓬与吴氏兄弟,其中的更有‘峨眉双秀’管小佟、欧阳颖,昆仑掌门孙海青,白眉仙翁冯秋生,青城‘小和山’师兄妹等,都是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这些人在厅堂左侧落座,而右侧则有几个面生的,相貌各异,看打扮并不像是武林中人。
楚玉楼坐在主位,闻声一抬头,正看见青年跨进门来,烛光照耀之下,更显得来人清新俊逸,眉目如画。
只是微乱的脚步暴露了他内心的焦急,暖黄的灯光也很难遮掩那有些苍白的面色。
屋内众人见了他来,神色各异,与温书青有一面之缘的几人先起身打了招呼,紧接着右边有几个生面孔也站起身来。
“温公子昨日方到,想来不曾有机会跟几位认识。”柳飞蓬站出来,指着其中一个儒商打扮,身高六尺挂零,长得白净又富态的中年男人,为他引荐道:“这位乃是北省书商周万里,周老板,想必温公子是听过他的大名的。”
温书青眉目微敛,即便此刻心系师姐的情况,但此刻听了这人的名号,也不由心中暗惊。
这周万里虽不算武林中人,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江湖人——恐怕比一般的武林人都还要江湖些,他那遍布北省的文房书店掌握了无数读书人的阴私消息和癖好——莫小瞧了这看似无用的信息,须知‘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书生不发迹,那消息自然也就无用,可一旦有了功名官位,这些消息也就变成金银难换的资源……
像周万里这样的人,虽无任何武功傍身,但即便是那些最有势力的江湖宗主,在他面前说话时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周万里笑得跟弥勒佛一般,向温书青拱手道:“在下不过是个小小的书商,能参与楚堡主的订婚宴已是大幸,不成想今日竟还能见到赫赫有名的‘寒江刀’温公子,哎呀,真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温书青礼数周到,也笑着与他打了招呼,又听着柳飞蓬对其他几人的介绍,发现右侧这些生面孔,竟多是内八门的人物,既有周老板这样身份不凡书商,也有惊门、疲门中的领头人物。
温书青不由惊于楚玉楼人脉之广——在座的人虽不算多,但几乎包揽了现今江湖中所有层级,从名门大派的掌门弟子,到三教九流的龙头老大,以及周万里这样势力触及庙堂的‘生意人’——随便哪一个拿出来,都是能号令一方的人物。
他心中担忧三师姐的情况,尽力稳住心神,与屋内众人一一打过招呼,落座后向楚玉楼直言道:“不知我师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玉楼闻言一怔,倒似比他还惊讶,挑眉反问道:“顾师姐出事了?”没待温书青说话,他似忽而反应过来,恍然道:“莫非你是指我们刚收到的消息?你放心,三师姐并不曾出事,只是有封信派人送到这里,是写给你的,我未查看,还不清楚内容。”
他自幼与缥缈峰常有走动,因此也称呼温书青那几位同门为师哥师姐。
温书青心中一动,目光投向一旁侍立的青阳,那少年见状,不等他发难,主动走上来跪在面前,叩首道:“温公子恕罪,是小子传话不周,让您担忧了。”又转向楚玉楼:“请堡主责罚。”
传话不周?这小子方才神情语言配合无一不好,若不是有心误导他,怎么会说得那么肯定?
但人是楚家堡的,他不能逾距,耳边听楚玉楼沉声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滚下去领罚。”
青阳低声应诺,退了出去。
温书青知道,青阳撒这种谎是为了让他马上过来,但他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信就在桌上,封口的火漆完好,的确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
楚玉楼道:“顾师姐想必还是有些事情,否则不会将信送到此处,不妨先看看她写了什么。”
此处眼目众多,温书青有意回房单独查看信件,正要开口时,忽听周万里笑道:“久闻紫楼的消息情报最是敏捷,温公子昨日刚到楚家堡,今日顾楼主的信便能送到此处,可见传闻不假。”
他又笑了一声,才接着道:“会将消息特地送到楚家堡来,保不齐是有些急事,当然,也可能只令师姐担忧公子的身体,特地问候……温公子同门情深,着实令人歆羡啊……”
这话说的,仿佛温书青走到哪里,他师姐的叮嘱就跟到哪里,成了个没断奶的孩子。
温书青看着周万里,目光闪动,再扫一眼周遭盯着自己的众人,知道此时已不能说回房再看,否则便叫人笑话了。
他微微垂头,正欲将信揣进怀里的动作停了下来,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周老板说笑了,紫楼的情报线虽便捷,也不至为了琐碎小事随便启用,何况还要麻烦楚兄代为传递。”
说着,当众便拆了信,大致浏览一遍之后,温书青不由微微一怔。
信还真是顾潇湘写的,不过她发信当然不是为了什么问候,而是来提醒温书青小心。
紫楼向来是个不为江湖人所待见的地方,与那些手段残暴的魔教不同,它的行事作风甚至都称不上狠辣。
但却以另一种方式令那些武林人士闻风丧胆。
顾潇湘当上楼主之初,曾在半年内就抓了二十多名江湖败类,本来这是值得人人称颂的好事迹,但是之后的画风却是突变——
那二十五人从江湖上消失了一段时间,三个月后,这些人又被人发现重现江湖,不过与被抓前有所不同的是,这些人可以说是性情大变,其中很多再也不肯与人接触,即便面对曾经的至交好友,有的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竟似被骇破了胆,有的人更是奇怪,看到男人就躲,躲得离奇而夸张,甚至只是跟男人共处一室都不行。
当被人问起在紫楼中的遭遇时,这些人却面露惊骇之色,又绝口不提那段经历,嘴闭得比珍珠蚌还紧。
后来,江湖上渐渐有了一些传闻,讲到那些进了紫楼的男人,几乎都会……三个月内不停被强制接客,临走再行阉割,因此受了刺激,疯癫一些也情有可原。
这消息一出,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这下子顾潇湘成了白道口诛笔伐的对象——
“士可杀不可辱,即便他们做下了不义之事,但也不可这样折辱堂堂的男子汉,还不如杀了他们痛快。”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此阴毒下流的招数,也只有顾潇湘这样的女人才想得出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啊!”
对于这些言论,温书青记得顾潇湘当年听完之后只是冷冷一笑,那琥珀色的眼珠似蒙着一层水雾,视线穿过袅袅青烟,落在虚空之中,仿佛在思虑着什么,又像只是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一处,半晌才缓缓道:“这些人手上沾染的人命何止一条,他们中有屠村的马贼,劫道杀人的山匪,采花盗柳的淫棍……无一不是恶贯满盈,我不杀他们,不过是废了他们的武功,切了孽根,再接上几个月的客,难道还不够仁慈么?”
温书青自然知道那些人百死难赎其罪,可他担心顾潇湘因这种处刑方式而惹火烧身。
更何况紫楼成立了近十年,这期间不光是用那手段处理过江湖盗匪,也同样往一些名门败类身上招呼过,这种做法却引来了那些门派的不满——按着那些掌门的意思,即便他们门户出了败类,但也不能以这种丢人现眼的方式被处罚,这传出去简直比那些人做下的恶事还要令门派蒙羞,更加抬不起头来!
“若他们能在我动手之前清理门户,自然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不是么?”顾潇湘笑着看向温书青,道:“小师弟,以后遇到那种人,记得照顾师姐的生意。”
温书青边回忆当年的对话,边看这信的内容——顾潇湘来信是提醒温书青,有一个人从紫楼逃走,且还搭上了厉害的人物,恐怕会去找温书青的麻烦,要他诸事留意些。
按说紫楼中的人,温书青也不认识几个,但是这个人的确是对他恨之入骨,因为此人正是他前段时间亲手送进紫楼的——
采花贼葛飞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