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4(2 / 2)
她蓦地有些不好的预感,正色要求道:“澹台殿下,我必须看一下你的身上。”
“好啊。”
少年似乎没有羞耻感,从善如流开始脱衣服,她不喊停,他便脱到身上只剩一条亵裤,站在她面前。
目光所及,脖颈、肩关、臂肘、手腕、腰间、脚踝都环绕着细浅的红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若一个提线木偶。
长公主的神色严肃到有些凌厉:“刚才除了吴总管,还有谁来了?”
“来人中是否有个身形高瘦、右脸颊刺青的男子?他对你做什么了?”
“看起来你们认识,”澹台烬抱着手臂,目光平静,“我也不知晓那是什么把戏,长公主大可以自己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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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众多朱墙黛瓦的宫室,擎宇阁是盛王宫中办祭祀、行卜易的圣地,八角琼楼由青砖砌就,峥嵘挺拔,数丈高的瑶柱矗立各边,向上顶撑着飞檐翘角,一派肃穆之象。
玉壶长公主来到擎宇阁前,只见玄色的殿门紧闭,门外亦没有任何侍卫宫婢驻守。
她心下鄙夷这故作高冷的排场,提起裙摆缓步走上玉阶,方伸手轻推,看似厚重的殿门便轰然自启,正对大门的殿墙上,巨大的应龙图腾被穿堂而入的天光照亮。
殿堂正中央,一名鹤发长须的老者直挺挺地站在应龙图腾前,合着贵女步行入殿的节奏,摇头晃脑地念道:“愿尔还璞,质真若渝,大白若辱,大象无形。”
玉壶长公主注视着那诵经的老者,温言细语地说:“老师,您这待客的方式越来越有意思了。”
“公主也觉得很有趣吗?”一个声音回答。
这声回答先是在殿堂内反反复复地回响,又仿佛是破碎之物重新凝聚,伴随着声音落定,一个男子的身形逐渐清晰起来。
“确实很有趣,”长公主柔声道,“这老者模样的傀儡做得惟妙惟肖,诵经的时候连口型都能对上。老师搞旁门左道的技艺日益精进,学生自愧不如。”
一息工夫,阁中回荡的声音身形完全落定,一个宽袍广袖的青年道人出现在她面前。
这道人原本眉眼清淡,小半张脸上却遍布符文刺青,若盯看时间长了,便觉得那些符文仿佛在他脸上缓缓流动,整个人在仙风道骨间透着怪异。
青年道人笑嘻嘻地问:“那公主再瞧这招‘破碎虚空’如何?虚化形,形入虚,形虚互影,这可是为师琢磨了好几个月才研修出来的。”
“这招更加精妙,可以说是老师为自己量身定制的,”长公主面无表情地夸赞,“特别适合装神弄鬼。”
见她说话句句带刺,青年道人知晓没法通过扯开话题糊弄过去,只好苦笑道:“公主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老师肯承认就好。
玉壶长公主严肃地质问她的老师——盛国的大国师闻犀道人:“您在景国质子身上下了什么咒术?”
“禳移之术。”
“许归期!”萧珠难得惊怒,睁圆了杏眼瞪着他:“你是个妖道吗?!”
禳移出现之初,本意是借助天道对帝王气运的加成,将本应王族承受的灾祸转移。代替帝王挡灾的,可能是一鸟一兽,或者一梁一木,以此保障王权稳固,治下安平。
但人性贪侫,一些散修术士嫌弃鸟兽草木欠缺灵性,在帝王贵胄的默允下,开始追求更加强劲的转移效果,禳移就此逐渐被歪曲,走上邪道,演变成以活人代挡命祸的禁术。
“上者修心,中者修政,下者修禳,许归期,你施这种邪术的时候良心不会痛么?”
见长公主已经被气到直呼他的本名,闻犀道人无奈地耸肩:“我能如何?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王兄差人来擎宇阁,命令我将那景国质子做成给你挡命祸的禳偶。”
“约莫是盛王自己那个禳偶之前替他送了命,他觉得好用,便想给你也做一个。”
原来,王兄使用过禁术。
曾经有活生生的人,在全不知情的时候,就在某个角落为高高在上的君王挡祸死掉了。若不是怕禳移逆道反噬,仅能对禳主施加一次,不知会有多少人成为君王弹指间的牺牲品。
所以,那时王兄是趁她哭闹,以安抚之举为掩饰,得了她的头发做引,又假借对弈拖延时间,给许归期去瑶光殿下咒的机会。
“这样说来,澹台烬的禳主是我。”沉默了许久,萧珠才低声说。
“没错,施术的时候他很乖,什么都不问,就那么受着。”
闻犀道人感慨:“虽然不晓得何故,我一见那景国质子就心生不喜,但他受术时的样子,确实让我这好久不见的良心痛了一下。”
“您别火上浇油了。”
萧珠努力让自己冷静,不死心地问:“老师可知禳移有破解之法么?”
闻犀道人说:“这擎宇阁中的万千典籍你都通读过,可曾见到?禳移是禁术,也是死契。”
“当真没有办法破解?”
“反正为师不知。”
“既是死契,老师施用之前为何不知会我一声?”
“以为师对公主的了解,若提前知会,你定然不会应允。我虽与你亲近,但你王兄的强权更甚,在得罪盛王还是得罪公主之间,为师当然选择得罪公主。”闻犀道人冷酷地说着大实话。
懂了,萧珠想。
一直以来,是她天真了。自恃贵为盛国公主,有君王荣宠便能随心而行,如今,禳移像盆兜头泼下的冰水,瞬间让她清醒了。
“我真的,很讨厌,这样将人玩弄于鼓掌,随意摆弄他人命运。”她低声说,仿若自语。
“把好端端的人做成禳偶,说是替我挡祸为我好,实际上,却让我每时每刻因为背负着他人命数而痛苦,这所谓的对我好,与诅咒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