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妖言土(三)7(2 / 2)
迟疑了许久,莫子占答:“想……”
“三垣共灿,群星归中,曜紫微帝星,上上吉。”
许听澜双指相并,甲面轻点在命盘星位上,为莫子占讲解道:“但偏有祸星入疾厄宫,牵荧惑在匏瓜星中亡失,众星官偏移,又因皆指紫微,反成大凶。”
莫子占懵懂间居然听懂了一点,总的是说这身体的主人本该是顶好的命数,可偏生被“祸星”胡搅了一通,成了倒霉鬼。
而这“祸星”,想必就是他这个残生种吧。
“星辰卦命,只作参考,非外力所不能撼,故而无需挂怀。”
许听澜语气平淡,像这世间没几样事物能被他放在心上。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星玄仙尊就算是说这等逆天改命之事,也能说得如此轻巧。
他将斗数命盘挥散,又一摆手,让悬着的书卷和龟甲随之落入莫子占怀中,才缓步落座到案前,铺开纸笔,将方才的推算记下,同时吩咐道:“先回去罢。”
莫子占抱着书卷,也没敢说点什么,低。头乖顺地往外走去。不想,他人还没跨出去,许听澜便又喊住了他。
“莫子占。”许听澜放下手中的笔,正视着莫子占。
这是许听澜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听得他一阵心慌,人立即僵直在原地,冷意自脚底蔓上心尖,脑中飞速挑拣起自己是否做过值得秋后算账的事。
“疏忽待你,是为师之过,我在此向你道歉。”
再次辜负了莫子占心中的这番惊慌,许听澜只是缓慢而又认真地诉说了他的歉仄。
细想来,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已认识到,许听澜这人其实并不是“冰”,而是……“雪”。
虽寒冷,却也轻柔。
也不知是不是在映照他心中所想,陶齿村外飘起了小雪。
莫子占走到李婶屋外,垂眸看着细小的雪花落入他的手心,很快便消融成了不显眼的水痕。
一阵没有由来的烦躁感翻涌而出。
这时,代飞迭也跟了出来,她踌躇着说:“启明师叔,我有疑惑。”
刚才启明师叔问了李婶村长家的位置,便交代说他暂时有别的事要办,让她和师姐先待着,按清单置办好物件,也顺便看顾一下那位女子,有什么旁的事,可以等他回来再说。
但代飞迭心里一旦有疑问,怎么都坐不住。
她问道:“我方才自己试着画了一下,虽有偏移,但总体而言牙山在‘壁’,有齿在‘室’,陶塑堆在‘危’,冰洞在‘虚’,祠堂在‘女’,只差……‘牛’与‘斗’,便是玄冥太阴相。”
代飞迭不比山药精,在课业上,她向来是极其优秀的。
“而冰洞属水,祠堂属木,其余皆土,水生木,木克土,仅看用意实在不像在取煞,反倒像是……在求兴旺。“
“‘牛’在村长家。取煞一事是我胡说的,怎么还当真了?”
莫子占轻笑了声,说道:“你所推不错,弄这些的人,其实是想镇山灵、兴先祖,以佑己身。”
“哪有用别人的命来庇佑自己的!”代飞迭咬牙,“不对……这阵位配合这做法,还是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啊。”
“凡人捣腾出来的歪门邪道,又以整座山为体,要是能说得通,那就得出大事了。”
莫子占捏了捏晴明穴,揉散一点脑中的刺痛感,他声音轻柔:“别琢磨了,不可能捋顺的,万一被引得悟出了什么邪祟出来,把自己引到岔路上,就算是宗主也护不下你……交给师叔来解决,好么?”
代飞迭抿着嘴,不偏不倚地望着向来靠谱的师叔,良久才回声:“好。”
另一边,马掌事急匆匆地跑进祠堂。
还没能进去,就被朱门前的门槛给拌了下,差点就对着里头的诸多牌位行一个头着地的大礼。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视线正巧对上一珠圆玉润的男人。
这男人便是陶齿村的村长,姓肖,这间祠堂也是他们肖家的祠堂。
他一见马掌事进来,立即喜笑颜开:“这么着急过来,事都办妥了?”
“办什么办!”
马掌事啐了一口,将刚才在河道边上发生的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通,而后压低了声问道:“您老实跟我说,您弄这一出,到底是不是想祭什么邪神?就是想祭也别拉上我们啊……”
他给肖村长办事也只是为了糊口而已。
“仙长?”肖村长完全不理会马掌事的嘀咕。
他脸上的喜色比刚刚还要浓上好几分:“他们现在在哪里?”
“去李寡妇那了。”马掌事没好气地应道。
“怎么去那了!”肖村长面上闪过狰狞,“不行,我得回家拾掇拾掇,亲自去请仙长。那几位仙长长什么样?”
马掌事皱着眉努力回忆那几位仙长的长相,却死活想不起来,最后只说,怪好看的。
这描述简直是废话。
肖村长不再理会马掌事,自顾自地向前,掀开了祠堂的供桌上的一块红布,露出原本盖住的物什。
马掌事不是第一回见到这玩意,总觉得比起上一回,它再次变幻了个模样。
既觉得神奇,又觉得不至于神奇到能让肖村长魔怔到这个份上。
他担忧道:“你也悠着点,真仙可不比江湖术士,你这些玩意,做过的那些事,万一……“
“你懂什么!这可是鹿大仙!是补天石土化的,大有神通!”
说着,肖村长虔诚对着那陶塑叩拜了三下,嘴上念了些子孙满堂、福寿万全的吉利话,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倒没有着急去李婶家,反倒忙不迭地赶回家中。
他认真焚香沐浴,穿得一身光鲜亮丽,刚折回前厅,便见一生人大大咧咧地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明眸流转,脸上挂满了笑意。
“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