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期而遇1(1 / 2)
溯德十三年末,北国边境。
近年战乱,边境一片废墟,惨厉的战况让人触目惊心。偏偏边境不比城中,雪重霜冷,多的是流民横死街头,实在没什么年味。
竹钦买了酒,转头和掌柜的道了声谢谢,便颤着腿哆嗦着向前走去。啧~真冷啊!他苦笑,这雪是下得越发紧了。
这边境不如城里热闹,当差的也散漫惯了,在这边陲之地乐当个地头蛇。竹钦是上月才到的新人,自然分不到什么好差事,好在牢里的犯人不多,每日巡查这么几回,管他们口饭吃还算轻松。偏这讨好牢头,出来跑腿买酒驱寒的差事也落到他头上了。
到牢门前,竹钦抖落了身上的雪,又在入口的铜盆净手,温度正好,缓解僵硬,却听得嘈杂的议论自屋内传来,是几个留守的同行,声音最大的是牢头——
“兄弟们,牢里那个俊得很,谁有兴趣和我进去玩玩儿?”
“他是个男人……”有人调笑道,“而且本来就是抓来充数的,要是被捅出去了我们为了赏银胡乱抓人……”
很快又被人驳了回去。几个胆子大的狱卒道:
“怕什么?完事咱给他喂点药,草席子一卷上扔出去,死在外头的贱民多了,谁能赖在咱头上?”
“大哥这话在理。女人我玩多了,这男人嘛,咱还真没试过。再说了,又生不出种儿来,就是给他一百张嘴出去说,谁信啊!”
竹钦听着整个身子都怕到发抖,心里却愤愤不平。
“士可杀不可辱。”
那时候他的脑子像是被冻得发懵,未及细想,话就出了口,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疾步奔了进去。
漆黑的夜晚,人们的面容变得诡异。桌子上的酒桶被打破,几个酒杯倒在桌子旁,酒洒在桌子上,酒菜残渣满桌,几颗花生顺着桌子掉落在地上,直接滚到竹钦的脚边。
“小竹钦回来了?”有狱卒讽刺他,当中一个人嬉笑着看向他,“瞧瞧他那样貌身段,指不定先前也是哪个馆子里的小倌儿~哈哈哈哈”
竹钦自知样貌清秀,平日里被他们嘲弄欺负惯了,虽心有怨恨,却也没表露出来。见他们执意行动,才赶紧上前一步,提醒道:“大人,这事万万不可。平日里您挑选些个流民发泄火气便罢了,牢里这位怎么说在边境也是有些名气的善人,要是传出去,您的名头可就不好听了。”
牢头冷笑,“他不行,你也可以。”
他话口未毕,一众狱卒已大笑起来。
竹钦微微张了嘴,却说不出话来。阿姊告诫过他的,在这边陲之地当差,做事要谨小慎微。这边往来的都是军人士兵,贩夫走卒,几乎见不到女子的。火气无处发泄时候,这群痞子哪里在乎男女呢,有口就行的活儿,没少弄死犯人。这回真听牢头说了,才生出些恐惧来,明明酷寒的天气,他却汗湿重衫。
一丝轻微的呼吸自内里传来,若有似无:
“各位大人,不是要进来么?”
除了这几个平日里就闲在这吆五喝六的狱中霸王,边境牢狱犯人其实被关押的都施了重刑,哪有几个敢出声,能出声的?
只有那个人了!
七八个狱卒本就跃跃欲试,眼里满是贪婪和欲念,被这声音勾得已经坐不住了团团围在牢门前。
风吹雪直直打在铁窗上,声音很响,却也吹不开这结实的铁皮囚笼。
竹钦捏了拳,只死死凝着那处。
牢里那公子虽然为他解了围,但竹钦想,明知牢头不怀好意还如此行事,那人未免太疯狂了些。
来不及细想他已经被人用力推搡开,那些人跟久未进食的恶狼似的,眼底泛着贪婪的光。牢头取了钥匙就要去牢笼里找人了,很难不令人认为,那个提议看似玩笑一般,其实蓄谋已久。
竹钦骇然,就要上前阻止的,偏偏脑海里却闪现了牢头那句“你也可以”,终于还是止住了脚步。
“廉江,今日吾要是没来,是不是就错过了一场好戏?”
还没等竹钦反应,一柄寒光利刃穿透而过,撕裂的痛便抵达全身,好在并非致命伤。
“微臣失职。”
太子不拘小节,廉江虽平日里与太子交好,称兄道弟的,这会儿却也面色铁青,神色紧张。
竹钦的身体缓缓滑下,这忽然来的一击让他短时间忘记了疼痛,他慢慢佝偻下去,半跪在地,可他心中不甘,他不想死在这浑噩的牢房里,他还没来享受过大好将来。
竹钦挨这一下并不致命,也不知是来者故意为之,还是打偏了。他地抬头,疼痛就慢慢地在全身蔓延开……
还来不及看清来人,所有在外的狱卒便都被放倒了,甚至连一声喘息都不曾有。而伤人者不是别人,正是这边境之地,地位最高的人——少将军廉江。
竹钦一下收缩了瞳孔,少将军是有意放他一马?
很快,他意识到,这牢狱里来的不止将军一人。他匍匐在地上,只敢用余光打量,
见一人大步流星,靴修卷云纹,缎面藏色。他身后除了将军,还跟着一个温吞的人,像是仆从。
竹钦心头一震,“太子殿下饶命。”
“你认得我?”笑声肆意,不难察觉那人的好奇。
“小人竹钦,姐姐是将军府上账房先生的妾室,您往日常常与少将军在一处,小的小的才有幸得见。太子饶命,饶命,小的给您叩头,给您叩头了!”
他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额头都磕肿了磕破了,那高高在上的人却不以为意,漫不经心道:“走吧。”
恍过什么,竹钦不敢起身,只等萧澍璟进了牢间才连滚带爬地跟进去。
牢头早已死在狱中,脸上仍旧带着一丝嘲讽和贪婪的神情,只是他的表情变得空洞而生硬。心口有小小的创伤,是打碎的瓷碗残片穿心而过,血溅当场?
“死……死人了!?啊!”
竹钦哪里见过这样的死法,凄厉的叫声,断了萧澍璟的思绪。
“闭嘴!”
竹钦脸已经疼得扭曲,他趴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动作十分滑稽,牢里的红衣男子看了,也忍不住咳笑出声来。
“你呢,又是谁?”
那是怎样的一道声音?不过几个字,红衣男子却震惊得止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