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己养的狗,怎么会咬人呢(1 / 2)

家里的大黄狗,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不,准确的来说,是被宰了好几天了,现在狗肉正在炉子上的锅里炖着,汤在锅里咕嘟嘟的翻腾着,白色的水汽从被热气顶开的锅盖的缝隙间涌出来,然后一股脑儿的化开,然后继续涌出来。

马红梅身体有些毛病,总是咳嗽,闲聊时听村上几个婆娘说,喝狗肉汤可以治嗽,于是她想到了家里的大黄狗。

李彪杀狗的那一天,是星期天。土炕上,春兰一边穿衣服,一边跟春莲讲自己昨晚做的梦。

“是一个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有一帮男孩子在追我。我很害怕,他们一边追一边叫,不知道在说什么番话(当地人听不懂的语言),我一句也听不懂。”说到这里,春兰突然停住了。

春莲把自己裹在被窝里,正听的津津有味呢,故事却中断了。她从被窝里伸出手迅速的把一件贴身的衣服拿到被窝里,衣服摸起来冷冰冰的,虽然是放在炕上的,但刚拿进被窝里的时候,还是冰的春莲一个哆嗦。

“我怎么跑也跑不动,全身没力气,我特别着急,然后就有几个人追上我,把我用绳子捆了起来,我看到其中还有几个我们班的同学,其中一个人还使劲儿的扒我的衣服。”

“然后呢”春莲一边悉悉索索的在被窝里套衣服,头从领子里刚钻出来问,心中有些刺挠一样的期待。

“然后我就醒了,被妈妈摔碗的声音吵醒的”春兰说完,准备下炕去。

春莲悻悻的,觉得这个梦结束的太仓促了,没意思,就像自己看书看到精彩处,被爸爸妈妈叫去干活一样。

这边马红梅一大早在房间里把碗筷摔得乒乓作响,春莲和春兰就是被这个是声音惊醒的。

李彪背着一框马粪正要去煨土炕,头上还粘着两根粪堆里的草,北方天正冷的十二月,李彪冻的鼻头通红,两绺清鼻涕流下来挂在鼻子下面,仿佛随时都要被冻住。他用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的一双白线布手套在鼻子下面一抹,正从房门前走过,马红梅一见,便又骂开了。

春莲刚起床没多久,正揣着两只手坐在炉子旁边,面向着炉火取暖,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这会儿总算听懂了马红梅一大早生气的原因,原来是因为马红梅要喝狗肉汤,但李彪对自己养的大黄狗下不去手,又迟迟不去找人帮忙杀狗,于是一拖再拖。终于,这场一大清早的单方面由马红梅发起的争吵便开始了。

“我这一整天咳得快把气断掉了,想喝个狗肉汤,都说了这么好几天了,我是死是活你根本不操心是吧?”

李彪背上的背篼放下,把里面的马粪倒出来,拿起长长的沾满炕油的锄头把土炕洞里的还冒着火星的炕灰扒出来,细细的灰尘瞬间像雾气一般散开,把李彪围绕在中央,李彪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一下一下不紧不慢的重复着往外扒灰的动作。

春莲听到锄头顶在炕上发出的沉闷的咚咚声,早就顾不上冬天的寒冷,掏了一把豆子就跑来了。这时候正站在离李彪不远处,开心的喊,“爸爸,爸爸,给我烤豆子。”

李彪在灰雾中转过头来,卡了两声,朝旁边吐了一口痰,用手拍了拍脸上的灰,朝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他的春莲说道:“出去出去,呛死了,今天烤不了。”

“为什么烤不了啊?”春连问,她觉得是爸爸偷懒不给她烤。

“平日里嘴甜心苦,抓住我的手说啥,我死了你也不活了,有点病,让你宰条狗给我治咳嗽,这都喊了多少天了。”马红梅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屋里传来。

“我这不是自己养的狗,下不了手嘛!”

“爸爸,为啥今天不能烤大豆啊?”

“灰已经凉了,没火星儿,烤不熟的。”李彪一边说,一边继续手下的动作。

“我这辈子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一个窝囊废,窝囊就算了,你自己下不去刀,你找别人帮你啊,你也不找别人,难道你你活了半辈子,在这个村子上连帮你宰狗的人都找不到吗,那你活人有什么意思,干脆去死好了。”马红梅越骂越凶,李彪也受不了了。没有男人愿意听别人,尤其是自己的婆娘说自己是窝囊废。李彪站起身子,静静听马红梅骂了一会儿,然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把锄头往地上一扔,朝着屋里愤愤的吼道。

“宰宰宰,我现在就去宰,不就是一条狗吗!”

李彪被马红梅骂出气来了,把正拿着一把豆子等着烤豆子的春莲往旁边一扒拉,就要去找杀狗的刀。春莲被猛地一拉,没站住,一屁股坐在墙根还没消的雪地上,倒下的时候,两个手还捧着一小把豆子,小人儿一面捧着豆子,一面费力的想要坐起来,无奈臃肿的棉裤棉衣,加上双手还捧着豆子,怎么也站不起来,于是侧躺下来,两只手并着把一只胳膊肘垫在雪地里。在雪地里翻了半个身,一只腿跪在地上,艰难的起了身,起身的时候原本没穿上的鞋里一些雪被翻了进去,脚踩上去凉凉的。

春莲回到屋里的时候,李彪刚好从衣柜上面拿下一把长约三十厘米的刀。这把刀是平日过年家中杀猪的时候用的。

春莲感觉到有点害怕。“爸爸,真的要把我们家的狗宰了吗,能不宰吗?”

李彪没说话,绕过她出去了。

“杀猪也是用来吃肉的啊,难道你还不吃猪肉了吗,畜生养着就是用来吃肉的”春兰装作老成的的说道。

“那你还不是每次杀猪都和我一样把耳朵蒙起来,躲在屋里不敢看。”春莲小声嘀咕着。

李彪牵着狗往屋后去了,不一会儿传来李彪的呵斥声。

春莲转头看了一眼土灶台边上的马红梅,没敢说话,风一样的窜到炕上,把散发着淡淡的炕烟气的被子捂在头上,两手用力的捂住耳朵。春兰看着春莲一连串的动作,也有点害怕,但她没那么做,只是把收拾房间的动作停下来,也用手努力的捂住耳朵。可是她们想象中的杀猪一样的嚎叫并没有传来,就只传来了几声类似于小孩子低低的呜咽声,不久以后李彪就走进屋里来了。

“其实没有杀猪难,膝盖顶住脖子,把头按住,刀往脖子上一捅就结束了。”

“就是绑狗腿的时候有点难,这狗力气挺大的,我一个人都放不倒它。”

“爸爸,那你要杀狗,它不会咬你吗?”春莲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她觉得平日里大黄狗可凶了,像动物世界里的狼一样,外人来他们家,看到门口的大黄狗都不敢进门。

“自己养的狗,怎么可能咬主人,那它不是要成白眼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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