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杂记(2 / 2)

金王氏,金王...郭迩正觉得这名字耳熟,上官婉儿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说什么?”春冰被吓了一跳,这些时日里,她见那些官爷都十分惧怕上官婉儿,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全世界最大,最威风的官儿就是县令大人,可就连县令大老爷都对婉儿姐姐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她年幼的心里对上官婉儿产生了复杂的感情,她一边暗暗佩服,一边又着实有些害怕。于是转过身,避开了婉儿姐姐的目光,小声回答道:“我说出殡...”

“你说他们唱的什么?”上官婉儿见她有些怯懦,便耐着性子蹲下,拉住她的手,急切地问。

“金王氏,年纪轻轻走得早,了却...”春冰刚说到一半,字字句句仿佛二月尖厉的寒风,将上官婉儿的心割得一阵阵钝痛。春冰见此,很有眼色地住了嘴,像个小大人儿似的张开双臂:“姐姐,难过的时候可以拥有一个抱抱哦。”说完,紧紧抱住了上官婉儿。

郭迩终于想起,那日在货郎家中时上官婉儿曾提过,金王氏的女儿被媪妖掳走,后来金王氏就失了神智,嘴里絮絮叨叨念着孩子的乳名,几乎疯魔。

春冰小小的怀抱并不能抵御秋夜的冷风,却美好而真挚。历经官场黑暗多年,见多太多泯灭人性的案子,她的内心深处时常有些迷茫,不知自己前路如何,也不知在何处才能落脚歇息。这样一个乡野孩童的拥抱,给了上官婉儿疲惫的灵魂一隅可以短暂安歇的所在。她回抱住春冰,垂下眼眸,当日南桃村的种种,还历历在目。那日承蒙金王氏的帮助自己才得以在南桃村借宿,顺利探查端明娘子的案子。金王氏为人朴实,却无辜失去了女儿,如今自己的性命也付之黄泉,实在令人哀叹。

郭迩与金王氏素不相识,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只是多日以来,她一直有一个疑问,在数不胜数的媪妖案之中,并没有劫掠女子的事件发生。金王氏女儿被劫,是唯一一宗媪妖掳女的案子。媪妖到底为何要掳走大量的青壮年男子,又为何单单掳走了金王氏的女儿......

“婉儿姐姐,我听南桃村的人议论,金王氏在初九就死了。”

春冰一言,使上官婉儿犹如冷水浇头。心中哀痛之情更切。初九,便是端明娘子家中大火,金王氏女儿被劫的那天,也是那一天,她亲自将金王氏送去了五福镇的医馆。原来,金王氏当日便死在了医馆。

“婉儿姐姐,他们还说,金王氏临死前一直嘟囔着,画,画。”

深夜,大河村悬崖

浓郁的夜色笼罩着河谷,悬崖之下不见万家灯火,只有稀疏的星辰与一缕月牙交相辉映,微弱的月光依稀勾勒出对面峰峦叠翠的幽谷与草木。上官婉儿独自背手矗立于崖边,脚下是呼啸而过的奔腾大河,心中沉积的是千万分复杂而深重的忧思。

深秋的冷风迎面扑来,将她的脸颊刮得微微发痛。千思万念,终究化为一声轻叹,随后自嘲地苦笑道:“这天下,万千百姓,众多愚痴的生灵,还有滚滚如烟的苦难,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她的心中翻涌着莫名的情愫,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如同一盏孤灯,遗世独立。燃着几乎不切实际的美好愿景,用单薄的灯火试图点亮幽暗的世界。可她这孤独的微光,又能够在这世俗的凄风苦雨之中坚持多久呢?

郭迩远远地坐在草地上,没有答话。良久,起身走过来将手轻轻搭在上官婉儿的肩头,与她一同望向辽阔而深远的苍茫。

“如今,媪妖案四起,从剑南道至江南道,民心惶惶。现在竟已渗透到了淮南道。”上官婉儿没有回头,从衣袖中抽出一个信轴,递予郭迩。

郭迩打开信轴,掰亮了火折,借着火光,看到信上的内容,心中登时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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