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童言无忌（1 / 2）

浮尸案虽有疑点，但主谋已经查清，西塘县出动了所有的捕头捕快全力搜查地主的踪迹，也许不日便有结果。此外，她还额外叮嘱了县令清算丰村捉妖烧人一事，务必将刘秀才捉拿归案，整肃民风。县令被大河村劳工场私筑军工一事吓得屁滚尿流，为了保住项上乌纱，一刻也不敢懈怠。

前几日夜里，上官婉儿收到了蜜儿的飞鸽传书，上面写明了媪妖案的案情正在北上，已至淮南道。于是她便当机立断，收拾行囊，准备穿越苏州城，北上扬州。如今媪妖案已经在江南各地引出了无数惨剧，可案件调查仍如夜中行走，雾里看花。这些日子查明的情况她俱已拟了劄子，秉明圣上，希望朝廷能够派钦差大臣专研此案。

经过了几日的休整，这日天高云阔，晨风卷着柴烟的香气弥漫在山谷之中。上官婉儿独自在大河村的山脚下饮马，一切皆已收拾停当，正要出发。

整装了行李，吃了几口早饭，上官婉儿挥鞭纵马，踏上了新路。马车在山路上轧着沙石，颠簸行走。现已近冬，晨风寒凉，上官婉儿添了一件厚衣，闻着空气中炊烟草木的香气，觉得神清气爽，但也隐隐感觉到媪妖案比从前设想得更加深不可测，自己肩上的担子也越发沉重。

刚出发没多久，身后传来了遥远的呼喊声。停马回首，见远处的山路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向马车跑来。

“冬草？”上官婉儿有些意外，赶忙跳下马车，扶住上气不接下气的她，“你怎么来了？”

冬草扑通一声跪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举过头顶，递予上官婉儿。纸间字字陈情真切，句句皆是血泪。写明了爹爹怎样偷拿了娘治病的钱去赌，娘亲因无药医病，两日前咽了气。此后，她饥寒交迫，投奔了奶奶。可奶奶家中穷困潦倒，只好让她自谋生路。如今她孤苦伶仃，实在是走投无路，才连夜走了山路来祈求上官大人垂怜。

她瘦弱的身躯在冷风中微微颤抖，脚趾磨破，血殷红了鞋尖。娇柔的眼眸中满溢着真挚与坚毅。上官婉儿什么也没说，脱下自己的雀翎氅为她披上，扶起这可怜的小姑娘，让她上了车。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经过了些许沿途村镇，这些村镇之中发生的媪妖案与南桃村，丰村类似，百姓们叫苦不迭。

这一日，二人已行至苏州城外郊，眼看晚霞晕红了半边天幕，离苏州城还有近七十里路，天黑之前必然是赶不到了，周围又没有可借宿的村落，只有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山中庙宇。

这庙宇远离城市村镇，红墙小院新砖亮瓦，三面环山。庙匾上用银漆勾篆着知命寺三字，门环上漆着上好的桐油，散发出好闻的香气。上官婉儿扣开了庙门，一个小师傅走出来，行了一礼。问清缘由后便带着她们进入了庙中。

庙中四方开阔，一尘不染。宝殿前香火旺盛，明烛高燃。一些香客来往于殿中，其中不乏衣着繁丽之人。侧殿也偶尔有香客进出，手中皆握着一个小布包，有的人面带喜色步履轻快，而有的人却垂头丧气，面色沉重。

“劳烦师傅，请问那些香客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上官婉儿问道。

“是解忧锦囊。那些施主都是来问询人生困顿的，听过他们的问题后，我师傅会写些卜辞，放于锦囊之中，待他们回家之后打开，方可解忧。”小师傅的语气从容淡然，“二位施主请。”转眼间已过了大殿，再往里走，便进入了出家人歇息诵经之所。不同于庙前的喧嚣，这里清幽静谧，此时刚过了晚膳时间，几位师傅在树下洒扫，柳枝在他们的头顶轻拂摇动。无论是年迈的老僧还是年轻的小师傅，见了上官婉儿和冬草，都面带微笑，驻足施行一礼。

走到了西厢房门口，小师傅简单说明了寺院的清规后，便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又将斋饭端来放在了门口。冬草麻利地铺好被褥，取了斋饭递给上官婉儿。上官婉儿谢过她，她连忙摆手，低头吃起饭来。

这一路，冬草都十分勤快乖巧，每每听到自己向她道谢，这姑娘总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虽然也常笑，但二人之间总好似有些生疏。上官婉儿看着她，明白幼时的经历总会在她幼小的生命中烙下印痕，自己总该多给她些耐心与爱护才好。

细瓷碗中盛着半碗葱油马齿苋麦饭，香气入鼻。二人赶了一天的路，确实有些饿了，很快就将斋饭吃尽。

吃罢晚饭，带着冬草练了会儿字后，二人便早早洁面净齿睡下了。上官婉儿很快入了眠，而冬草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