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冷暖25(2 / 2)

上官婉儿为他端来一碗水,本以为老人会指责这些村民的无情无义,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歇了一会儿就继续做起了午饭。

老人依旧忙上忙下,只不过没有了以前那样矍铄的精神,本就不爱诉苦的他,话越发少了起来。

冬草看着老人这个样子,想起了南桃村的民众,还有沿途走来所见的许多朴实的村落,他们祖祖辈辈在这方土地上生存,繁衍,他们总是沉默地扛起所有,双足稳稳地扎根在黄土中,坚实的脊背上承载的是一生的辛酸苦乐。他们将苦难吞咽进瘦弱的身躯,再化成辛劳汗水,播撒进平凡的生活。

自那以后,老人再也没有走近那口井,为了让街坊邻居放心,还将通往那口井的厨房后门锁了起来。

这两日扬州城的密报不断传来,案情严峻,耽误不得,上官婉儿虽心系老夫人的病情,但仍不得不以大局为重,招呼冬草装点行李,准备启程。

老人知道后,将家中果树上结的果子装了满满一包袱,还连夜为冬草炒了很多糕糖。

冬草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老人,才坐上马车,冬草回望着老人的身影,眼泪模糊了视线。

马车一路疾行,向镇外驶去。快到镇口处时,上官婉儿远远地望见几位镇子上有头有脸的里正和里长在镇口站了一排,没多久,十余位半蒙面的官差从镇外赶来,用木栅拦住了镇关,一个手持官令的官差骑着马,大声宣读县衙的文书:

“壹清县突发疫病,病患众多,为民生而计,自即日起,壹清县全县皆不可外出流动,直至疫病消退。”官差将文书卷起,收入腰间,大声命令几位里正:“卜县令有令!所有已染疫病的人,都放置在一处,与他人隔开,避免疫情扩散!”

“是。”几位里正听令后,立马分头将此令传递下去,上官婉儿见状,只得调转车头,往回走去。

潘家客栈

几位用面巾半蒙着脸的青年将老夫人用棉被包裹住,七手八脚地抬了出去,老人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拿着妻子的衣物苦苦哀求:“福子,顺子,你们行行好,就让她多穿些衣物吧,外边这么冷,她是病人,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啊!”

几个年轻人头也不回地说:“病人所有的衣物,用品都要焚烧,这是县令大人下的命令,怎么,你要不从?”

老人追到门口,被另外两位年轻人拦住,老人老泪纵横地举着衣物:“福子,你小时候生病,你婶婶不眠不休地照顾,才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如今她遭了难,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一件厚衣都她不让拿……”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提它干嘛!再说了,要不是她,我娘还得不了病呢!你们家连累了镇子上那么多人,难道就因为以前做了点儿好事,我们就得得了病还感恩戴德吗!抬走!”

老人跪在门口,无助地抱着妻子的衣物,他从没想过,曾经自己和妻子真心疼爱照拂的孩子,如今会如此狠心,他活了七十年了,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老得拗不过这个凉薄的世界,老得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妻子。老得令人唾弃,老得自己都怨恨自己。

上官婉儿与冬草回来时,老人穿着单薄的衣衫倚在门口,双目无神地看着门前的几盆花,花儿残败的枝叶在北风中坚挺着,无声地哭诉着这些时日的艰辛。

冬草心如刀绞,她飞快脱下棉衣,给老人披上,抱住了他冰凉的身躯。老人闭上眼,眼泪止不住地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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