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大案重现30(1 / 2)

唐宫信阳府

这几日以来,宫婢,宦臣,珠宝银琅,被绵绵不绝地送入信阳府。这座宫殿位于唐宫最不起眼的偏角,从前专为惩戒犯错的高位女官所设,自当年高宗下令废置,至今已有二十余年。直至几日前,李若仙被人从皇陵抬了来,才重新被启用。

虽掌事女官已派人提前洒扫过,但四处剥落的墙皮,虫蚀的木材,怎么也洗刷不掉的顽垢...都仍难以遮掩这里荒废多年的事实。

李若仙穿着素芳色的鹅绒薄袄独自坐在蛰窗前,直直地看着窗前窄小的宫道。忽听远处响起车辙声,她便顾不得冷,赶紧伸头去望,但只是宫婢推了水车刷洗墙壁罢了。她多么希望信阳宫前是宽阔的大路,能够看见王孙公子的香车骏马,能眺望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檐牙高啄的壮美唐宫。可眼前只有灰色的砖路与偶尔响起的车辙声,每当她满怀希望地趴在窗前等待,等来的永远都是载满木桶的水车或臭气熏天的泔车。

关窍看着李若仙的背影,心里有些酸楚。周围不明所以的婢子想要劝她回到内殿,可怎么也劝不动。关窍轻手轻脚地上前对着她们摇摇头,自己默默走上前去为李若仙披上一张白狐簪金小氅。

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但也亲如姊妹。李若仙一出生,母亲便被赐死,她自小就被禁足皇陵。承诏赐婚突厥后,是她十六年来,第一回踏出皇陵得见外面的天地。被用五彩焘丝金足轿撵抬出皇陵的那日,是她第一次享受了公主的形制,却转眼就被送进了这荒芜多年的破败院落继续禁足,直至婚嫁当日。

关窍见她神思哀楚,转身为她倒上一杯热腾腾的果酿。关窍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不好受,一边恐她受了凉,又担心她郁郁成疾,眼目从未离开她的背影分毫。一个不小心,手被溅出来的果酿烫得生疼。她咬牙忍住,手上的杯子都没有因疼痛而偏颇分毫。她藏起通红的手,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拢好李若仙散落的鬓发,缓缓开口道:“公主,这是太常寺派人送来的,说这几日常膳改换为突厥饮食,让您提前适应一下,免得到了那儿水土不服伤了玉体。”

李若仙撇了一眼玫红色的果酿,嗤笑道:“十六年了,从来也没人把我当回事儿,今儿倒成了玉体,还有人特意安排膳食,真是可笑。”说着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北地寒冷,尚食热蒸红果,有驱寒的功效。一杯入口,辛辣非常。不久,胃中涌起丝丝暖意。

“关窍,阖宫的女子都不愿嫁去那北国苍茫之地吧。”

“公主...”关窍心中知道她此言不假,一时哽住了喉咙。

自突厥求娶天朝公主的旨意下达后,无论是王公贵胄还是文官小卒,无一人愿将女儿献到那野蛮的苦寒之地。

“我听说,突厥有子承父妻的传统。”又一辆水车经过,李若仙的眼神随着车辙缓缓移动,直到那水车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中。

关窍听得心碎,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沉默地听着。她看着李若仙的面庞,自婚姻诏书下达后,她屡次试图了结自己的生命,她害怕这次她又会选择自戕,自己就算拼尽全力,又能救她几次呢......

“关窍,”李若仙慢慢品着口中的果酿,慢慢地,也不觉得像刚入口时那样辣了:“经过了这些日子,我...其实有点想通了。”她摸着肩上的白狐氅,“这也是突厥所制吧。”关窍点点头。李若仙面无表情,继续喃喃道:“你看,我生在皇家十六年,却是头回踏入唐宫。可连唐宫的样子都没见着,就被禁足信阳府。你说嫁去突厥,还会比这更差吗?我听闻突厥草原百里,天高云阔。我作为大周的和亲公主,总不会再将我圈禁于帐中。只要能出了这四方的天地,总是有希望的吧。”

关窍连连点头,笑了出来:“是啊公主,人人都嫌那北地苦寒,可此去突厥,便是飞出了这困地,出去了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您可是突厥王的大妃啊!好日子在前头呢。”关窍晃荡着她的胳膊,努力安慰着。

李若仙苦笑一声,再次将果酿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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