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何罪之有(上)34(2 / 2)

申訾箬,你简直一派胡言!可儿素来心志高远,想要考取门下省下属给事中女官一职,遂常与我探讨政事要务。可儿知道我好史书典籍,想要将古代典籍加以集合编纂,为启迪后世所用。可我父却认为男儿整日舞文弄墨,停留于书阁之中,有失男子阳刚之气。执意让我选试武科。可儿倒是非常支持我,说家中藏书甚多,有好些孤本,愿意拿来借我观摩。得此知己,我心中感激万分,暗下决心定不辜负可儿姑娘的信任。于是每次誊抄时都万般仔细,生怕折损了书页。

可有一天,我在私塾誊抄孤本时,突然听见外面有东西打碎的声音,我从书房的窗户向外看,只见可儿正在被许多蜜蜂追逐,我吃了一惊,忙将外披脱下为她掸蜂,可是成效甚微。我突然闻见她衣裳上有股奇香,就赶紧让她脱下身上的衣物,跳入水中躲避蜜蜂。她被虫蛰得又怕又急,我便帮她扯去了衣物,双双跳入水中,这才躲过一劫。

待蜂群离去,她惊诧地对我说她最喜爱的绣花鞋丢了一只,约莫是方才跑得急,不知道丢在何处了。我便出了水帮她四下寻找,但却没有找到。

这便是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句句属实。我敬可儿胸有鸿鹄之志,尊她为人慷慨仗义,这般女子,怎可贸然轻薄?!又何谈调戏一说!

上官婉儿翻阅着,眉头渐渐颦蹙,心中隐约觉得此事恐怕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复杂。于是继续拿出辛昌牍的陈情,借着秦白点燃的油灯,仔细阅读起来。

辛昌牍

二位,申兄,王兄,大家静静心,消消气。不如听小弟一言,说不定此事便豁然开朗。

可儿在这折桂书斋素来众口清誉,如今她遭了难,我自然也是万般痛惜。在座的所有人中,我是家中境遇最差的一个。我父亲得罪了上面的大人,这两年我家道中落。虽然我平日里与她无甚交集,但可儿姑娘心地善良,又知晓我书法尚可且善作水墨。适逢她的家中正在修缮观园,就介绍我前去撰写匾牌。我自然竭尽全力,挥毫泼墨。在可儿的帮衬下,我便不再囊中羞涩,也与她成为了朋友。

可有一日,我偶然撞见可儿一个人躲在假山石后抽泣,我急忙询问,她说前日遭人调戏,身子也被人看了去,实在是心中难过,又不愿意叨扰别人,便独自垂泣。我听后瞬间怒火中烧,忙追问是谁,立志要为她报仇。可儿起初不愿言讲,我大肆追问,她才坦诚相告说是王兄,连绣花鞋也被王兄抢了一只去。可儿是个勇敢坚韧的性子,不愿因羞耻而放过轻薄女人的歹人,所以对我说想要报官讨个公道。但若报官定案,王兄你必定会失去今年举孝廉的机会,我看,这才是你杀人灭口的真正原因。而可儿手中的绣花鞋,就是证据。

看到现在,这三人皆言辞凿凿,仿佛他们已经窥视到了凶案的全部真相。

“这些陈情,是当年可儿死后,申訾箬将我们所有人召集起来,以当年的举廉机遇为筹码,逼迫我们所有人说出真相,叫我在一旁如实记录,祈盼得到真相,告慰可儿在天之灵。”秦白用铁钩将油灯的灯芯拨正,“后来,辛兄,王兄,诗妊,他们皆得官高就,当年的陈情成了他们心头的毒瘤,申訾箬父亲死后,他家势远不如前,便叫我当着他和辛兄次子,王兄亲信的面,将陈情书烧毁。辛兄次子要我发了毒誓不曾誊抄留底,否则定要我收养的几个孩儿命赴黄泉。”她说完这些,看着上官婉儿的眼睛,“师妹,此事水深莫测,万万小心,不可意气用事。”

上官婉儿心中一沉,在油灯跳跃的火光中,一页一页泛黄陈旧的陈情书里,每人皆信誓旦旦,都好似问心无愧。他们互相指认,说法不一,看得久了,当年那个人心繁复的折桂书便斋跃然眼前。

二十年前市井枉死的众多毫无关联的百姓,陈尸水岸的肖可岚,手中紧紧攥着的绣花鞋,这些到底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内情?肖可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握住的绣花鞋,究竟要向世人诉说怎样离奇诡谲的冤屈?

而二十年后的今天,诡异的凶案再度上演,这些如今已然位高权重的人们当年的陈情之言,到底蕴含着怎样黑暗的秘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