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一线天光87(1 / 2)

一星光线透过铁栏的缝隙微微照亮了阴冷幽暗的天牢。光线昏暗,几乎看不清周围。上官婉儿的伤没有好全,如今在这阴寒刺骨的天牢里,浑身的关节疼得她寝食难安。

她斜倚在漆黑的砖墙之上,默默闭着眼睛任凭疼痛啃咬着肌骨,双脚冻得几乎麻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十四岁那年,她因文采出众而被圣上赏识,自那以后,处理军机大事,誊抄劄子,省察政事,满朝文武无人不知她这少年英才。十八岁那年,皇帝许她游历四方,她屡破大案,功勋卓著。皇帝对她来说,有再造之恩,可伴君如伴虎,这么多年来也时常如履薄冰,日夜警醒。

这一次,对方实在太过强大,先是以媪妖为噱头装神弄鬼,再暗中制造劳工场,在大山之中操练军士,炮制疫病。待和睦公主越过大周边境时,伙同已经谋反的代州守军将公主与随军尽数斩杀。突厥便有了大周大军于突厥国门前刺杀公主和亲不诚为由挑起战火,他们势力庞大控制了驿站,青州各将领早已倒戈,伙同突厥演了一出官印叫城的好戏。与此同时,因突厥侵犯,樾王便有了勤王的借口,挥师北上。陛下所派的大军中了他们事先在水里投好的疫病,耽搁了进程,樾王大军便畅通无阻。若不是裴州一战两败俱伤,最终樾王残部悉数投降,到时候两路大军前后夹击洛阳,后果不堪设想。只是上官婉儿不明白,这一招招一计计算得天衣无缝,可为何在盘峡一战中故意放过了自己又费尽心思演上一出叫城的戏码?他们如此殚精竭虑也要置自己于死地,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师傅,您一定很失望吧...老师,您也一定以婉儿为耻吧?麓哥哥,夜凫,冬草,郭尔,还有这一路患难与共的人们,此生还能再见到吗?无数杂念啃噬着她的头脑,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海,化作滴滴清泪。

“上官婉儿,有人探监。”狱卒喊着,打断了上官婉儿绝望而压抑的思绪,牢门铁索沉重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中回荡。

“上官大人。”

上官婉儿在朝堂之上已然熟悉了他的声音,她盘腿坐在地上,连眼睛都不屑于睁开:“辛阁老。别来无恙。”

“上官大人还开的出玩笑,看来还抱着些翻案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啊。”

牢内光线太过幽暗,上官婉儿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依稀见他的身影走近了些。她重新阖上了双眼:“辛阁老来我这肮脏的地牢,恐怕不是来闲逛的吧。”

辛昌牍低声笑了起来:“上官大人果然率直。上官大人还记得,十八年前的宫难吗?”

上官婉儿猛地睁开眼睛,那是她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梦魇,多少次午夜梦回,那凄冽的呼号,母亲裸露的双腿,人头落地时那圆睁的双目...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如何忘记?

辛昌牍负手而立,望着从铁窗中射进来的那微弱的日光,悠然道:“上官大人可知,那场浩劫,因何而起?”

上官婉儿圣恩眷隆之时曾暗暗查访过,却毫无结果。当年经历了那场浩劫的人,死的死,疯的疯,就算是侥幸逃脱一劫,也断不愿开口。

上官婉儿望着辛昌牍的侧影,摇了摇头。

辛昌牍皱着眉头,觑起双眼,缓缓说道:“二十年前,从扬州递上一纸弹劾的状子。说北狄各类迷香在市场哄抬价格,其中的船商谭斓垄断市场,赚的盆满钵满,弄得百姓怨声载道。当时我年少轻狂,在烟花场所出言不逊,被王怀耽父亲的眼线听了去,随后他便在朝堂之上弹劾我父亲,我父当年由此失势。这一纸平常的状子,成了我们家的救命稻草。”

“为何?”上官婉儿不解。

辛昌牍继续说道:“那谭斓,出身盐商世家,家大业大,她接管了家族的盐业后,还兼顾了船商的生意。她每年都为太子送上数目庞大的金银和各类奇珍,又因为本身才学过人,成为了太子的门客。”

“当年的太子...安乐公主与安逸公主之父?”上官婉儿听到此处,已然意识到事情的复杂程度,郭迩的父亲竟然也牵涉其中。

“是的。小小一件商贾之业的杂事,再平凡不过。但妙处就在于,此事可大可小。到目前为止,若是闹大,也只不过是太子收受贿赂,皇帝未必会严惩。若不能将其一举置于不可翻身之地,他日他登上了王位,也定然会秋后算账。于是正在我与父亲筹谋之时,我在那里,遇到了她。”

“谁?”上官婉儿问道。

“肖可岚。”

上官婉儿心下一惊,只见辛昌牍眼角挂上了阴鸷的笑意,慢慢将脸孔抬起,恍若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下午。

二十年前扬州

一朝树倒,猢狲尽散。自从父亲在朝堂失了势,就连平日对他从不敢说一个不字的王怀耽如今都敢失了他的约。辛昌牍心情郁郁,干脆喝了个烂醉,双眼好似蒙了雾,脚下颠簸,见路边有个暖房,就赶紧钻进去躺下来休息。一阵恶心袭来,正巧旁边有个木桶,腥臭刺鼻。他顾不上了,抱着桶呕了一通,这才舒服了些,倚在桶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听见一个女人尖锐的喊叫声,他烦得要命,捂住耳朵还是觉得吵的要死,干脆踉跄着起身,照着那女人就是一拳。这一拳打得他心里畅快极了,忍不住又抡了一拳,连日的愤懑和积怨泄洪一般涌出,一拳接着一拳,一发不可收拾。女人很快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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