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雪(1 / 2)
地肤:嫩苗可做蔬茹,攒簇团团直上,性最柔弱。将老时可为帚,耐用。苗叶苦寒无毒,和气,可解恶疮毒。
“姑娘,书上说的地肤,就是您名字的出处吧?”
软榻上,一手端着书,一手支着肘虚扶下巴的姑娘露出半边脸来。左眼抬眸间晶莹透亮,睫毛挺翘纤长,鼻尖小巧。已经渐渐长开的小脸白皙饱满,樱桃小口自带豆沙色的蜜红。
“嗯,你觉得我与那地肤像不像。”语气中带着十六岁少女应有的俏皮和清脆。
顶着两团丫鬟髻的小丫头撇撇嘴,挪动了下双腿靠近火盆。“像不像先不说,就这句性最柔弱可做蔬茹,看着就起火。软弱的物事,谁都能踩两脚。”
沈地肤噗嗤一笑,放下书本,起身凑到火盆旁,也扯了个板凳。“还在为这点碳生气呢?”
小丫鬟把手里的书本往怀里一塞,环抱着胳膊嘟起嘴来,烛火中,有些泪意盈盈的味道。轻薄的单眼皮眨巴眨巴,硬生生忍下去。“姑娘,今日是给咱们碎碳,明日就是碎饼。您之前还会与她们争论几句,最近半年是怎么了,这一口口的气咽不下去,奴婢要憋死了。”
沈地肤眼角的笑意收敛几分,心道:半年前争论的那个姑娘,早就魂不知所踪了。
拢了拢身上的夹袄,似是呢喃的说:“要想活的长久,忍一时又何妨呢。”
小丫鬟怒其不争的抄起火盆边的铁钎,沙沙几下捅进去,火星四溅。
沈地肤眉眼间再次挂上笑意,也不恼,起身重新坐回软榻。
屁股刚沾上棉垫,就听院子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她眸色一凛,看向小丫鬟。“春分,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春分将铁钎扔在火盆边,没好气的回了句:“没听见,大半夜的,耗子冻的都不出窝,能有什么动静。时辰也不早了,姑娘早点上床休息吧。”
她可能想不明白,自家这位不受宠的四姑娘,既不用经常出入各种宴会,又不用考取功名,整夜挑灯读个没完到底为哪般?
偏生四姑娘自己读书还不算,拉着她也一起识文认字,说什么总要有一技之长。
春分打了个哈欠,径自起身去铺床。
她刚刚看过的那本医术掉在地上,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捡起,掸掉表面沾染的灰土。
“好,那便睡吧。”
铺床的春分听得这话,啪啪拍了两下已经平整的被褥。“姑娘总是这样温吞,死人也要让您给气活了。”
换作其他几个院的主子,丫鬟若是敢给主子甩脸色,早拖出去杖刑发卖了。
沈地肤躺在冰凉的被褥里,一双眸子望着窗外,总觉得不安。
春分已经回了耳房,屋内又暗又静。
不知道翻了几个身,还是唰的坐起,重新穿上襦裙,裹了件藕荷色的棉披风出门。
她所住的院子本就是府里偏僻的西院,四四方方的,不过三百多平米大小。院中东侧墙根处放着两个半人高的水缸,夜里黝黑黝黑的,很是显眼。
沈地肤借着寒凉的月光四下望了一圈,连棵树都没有的平地,只有那处水缸后可以藏人。
她也不知道脑子犯了什么抽,下意识觉得那声闷响,就是有人掉进院子。
夜风有些冷,她双手紧紧扯着披风,缓步靠近。
脚下踩着的小石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她双手捂嘴,圆溜溜的眸子似乎要瞪出眼眶。
水缸后露出白底黑靴。
果然是有人落进院,还是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理智告诉她,这是个天大的麻烦。此刻她应该大声呼喊抓贼,让那位便宜爹派人来抓,送去官府。
双脚不听使唤的继续靠近,在黑衣人蒙着面巾的脸颊旁蹲下来。
蒙面贼人哎,她第一次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小手缓缓伸出,眼看着就要碰到面巾。
月光被一抹薄云掩盖住,四周更加昏暗,冷风吹的脸颊有些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