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原来在半月前,天气晴好的时候,老张独自一人去往山林闲步,在一株古榕树下,落叶堆里无意中瞧见了这本书,捡起来一看,竟就是这《梅落三分雨夜决》。
若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又怎会认得这秘籍,那老张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梅落三分雨夜决》是如何遗失在树下的,莫非乘伍乐曾在这里出现过,那青山素士布儒辞又是如何知道这秘籍的呢?
老张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这本武功秘籍,照着纸上书写的心法诀窍一招一招的学着,桌上的烛灯已经快要燃尽,但他却一点也没有发觉。
《梅落三分雨夜决》共有十六式,也就是这本书上共有十六页,每一页上都详细地刻画着这一式的心法要领,但奇怪的是第一式和最后一式却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老张将第十五式“方下剑瓜”悟透后,待他翻至最后一页,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无论老张横着看,竖着看还是倒过来看,最后一页始终空无一字。
难道是乘伍乐故意留白,好让即使是别人捡到这本秘笈,学得此剑法,也无法胜他?
这样做并不无道理,乘伍乐作为前武林第一剑客,生杀树敌无数,若不留一手,恐怕早就已成为别人的剑下亡魂。
老张合上秘笈,拿起桌上的一根银筷,运动真力,冲破“天突穴”、“石关穴”、“府舍穴”三处气门后,直觉血脉中一股暖流回升,丹田之气于肺腑间九曲回转,一股无法抑制的力量突然自手腕爆发而出,手中的银筷忍不住向前一抖,“钋”的一声,只见空中寒光一闪,对面的石墙上已被击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屋外的风一下就灌了进来,将老张的银发吹的零碎错乱。
一根银筷尚有如此威力,若是换成一把盖世好剑,这一式之威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乘伍乐果然不愧为第一剑客,老张习得此剑诀后,江湖中能与之较量的已屈指可数。
望着桌上的《梅落三分雨夜决》,老张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屋外的风夹杂着冰凉的雪不断的扑到他脸上,很快他的脸上就覆满了积雪,但他依旧在笑,只是他的眼里,他的声音中,却像是饱含着莫大的心酸苦楚…
纵然他已习得乘伍乐的毕生所学,纵然他今后借此足以傲视江湖,但总有一人能够轻易的打败他,那就是乘伍乐,那第十六式和第一式必定不同凡响,必定足以一鸣惊人,因此乘伍乐才没有将它画在《梅落三分雨夜决》上。
但若是没有乘伍乐,他就可以成为下一个乘伍乐,成为下一个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剑客。
他是绝不可能打败乘伍乐的,但别人呢?
纵然江湖中没有一人是乘伍乐的对手,但若江湖中所有人联合起来,乘伍乐面临的又是一个怎样的对手呢?
要打败乘伍乐,首先就是要找到他的所在。
乘伍乐已消失三十余载,这三十年里,江湖中想要找到他的人不计其数,有的是为了报仇,有的是为了拜他为师,有的是为了找他比试剑法,有的只是为了一睹他的真容…但却没有一人能够找出乘伍乐的踪迹,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有人说他已经改名换姓,坠入烟尘世俗,娶妻生子。
这本《梅落三分雨夜决》的偶然出现证明了乘伍乐并没有死,老张是一个幸运儿,在那座开慢梅花的小山中,必定曾有乘伍乐的踪迹,对于普奂生口中所说的那梅花客,难道就是消失多年的乘伍乐?
对于这个问题,老张也深信不疑,但要如何证明那梅花客就是乘伍乐却成了一个大问题,时光荏苒,乘伍乐的音容相貌早已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那无可匹敌的右手剑法,但要通过一个人的剑法来辨别这个人是非常不足以令人信服的。
相传乘伍乐有一红颜知己,在三十年前她也随着乘伍乐的消失而一并消失,若是找到这红颜知己,便可确定那梅花客是否是乘伍乐,就算那梅花客并非乘伍乐,难道他的红颜知己还会不知道乘伍乐的下落?
但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乘伍乐的红颜知己也已相貌全非,要想找到她也并非易事。
一个人的相貌可以改变,可以被人遗忘,但一个人的名字却永远不会。
月衣叶,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不会很多,但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必定不能忘记这个名字,这便是乘伍乐的红颜知己,关于他们的故事就算说上三天三夜也无法说完。
若是乘伍乐听到月衣叶这个名字,或是见到月衣叶的脸,他脸上的表情必然十分精彩,两个三十年未见的挚友再次重逢是一样多么令人期待的事呀。
老张的笑容已经凝结,他望着那个被他轻松击破的墙洞,里面黑黢黢的,像是藏着一个人,但老张的眼里却全然不惧,他已练就乘伍乐的绝世剑法,除了乘伍乐外,他已不惧任何人。
青山素士在聚星楼里一坐下就好像不在打算出来,等如归如归走后,他就一直坐在那张最靠近外面的桌上,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只是喝酒,不曾动筷。
夜深的时候,聚星楼里的客人走的走,留的留,一楼的客人已经走尽,几个店小二正忙着收拾残桌,其中一个走到布儒辞跟前,说道:“天寒飞雪,漏已三转,客官难道还要继续在此独坐清饮?”
布儒辞悠悠道:“闲时赏雪衣冠重,雾未消融趣已空,飞雪连夜妆束成,岂能负了等雪人。”
若是赏雪,则不免会觉得风寒雪冷,赏不了片刻便要打道回府,但若是在等雪,就算飞雪连天又有何妨呢?
店小二会意,笑道:“二楼有休息间,客官若是困了,可自行上楼,若是要酒,可去那边自取。”说着用手往后一指,只见扶梯下摞着一坛坛崭新的酒。
青山素士望着那一坛坛还未开封的酒,自桌上端起一杯酒,浅浅呷了一口,问道:“这样的好酒难道你不怕我吃了不认账吗?”
那店小二笑道:“方才那位官人给的钱已足够将这里的所有酒都买下,况且客官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人。”
青山素士放下酒杯,笑道:“那你看我是像那种人?”
那店小二当真仔细上下打量他一番,而后道:“我看客官倒像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不似我们这等凡夫浊物。”
青山素士又问道:“何解?”
那店小二道:“客官穿的轻薄,或许并不是因为不惧寒冷,而是不愿沾染半点俗世羁绊,在客官看来,或许那厚重的棉衣就代表着俗世的一切,生老病死贪嗔爱恨,客官对此是不屑一顾的。但客官好像真的不怕冷,说明客官的武功必定厉害非常,因此在江湖中必然备受尊崇。由这两点来看,那几坛酒在客官眼里简直轻于鸿毛。”
青山素士听罢笑道:“若要比武功,或许你不如我,但若要比眼力,我远不如你。”
那店小二轻笑道:“或许只因为客官的着眼点并不在这等小事上,俗语有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匹夫之勇,在薪柴耳,而客官的眼界,则是叵深莫测的。”
青山素士怎么也想不到小小一个店小二竟能有如此见知,但正因为这店小二说的不差,青山素士目空一切,也就自然毫无半点惊奇之色。
青山素士拿起酒壶,准备在斟一杯时发现酒壶已空,那店小二见状连忙去一坛酒来提他斟上。
青山素士摇晃着杯中已斟满的酒笑道:“这样美味的酒我却无论如何也造不出来,酒,本是俗世的产物,但却令我欲罢不能。”
那店小二放下酒坛,接道:“酒,可以使人满身俱是世俗恶臭,也可以让人卓越不凡与众不同。遇酒乐呵呵则为世俗之辈,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说的正是客官这样的人,这样的故事。”
青山素士问道:“怎样的故事?”
店小二笑道:“客官的故事小人怎猜得到,因为客官是小人见过的第一个只顾喝酒却不动筷的人,因此小人断定客官必定不是因为这酒的滋味才欲罢不能的。”
青山素士尝着杯中的酒,问道:“那是为何?”
店小二答道:“酒,可以让人醉,也可以让人更加清醒,醉的时候人就会忘记很多事,清醒的时候可以让人更加深刻的了解到自己,客官即醉不醉,必然是有一些事情难以忘却,这些事情或许是客官必须将面临的。”
青山素士将面临的是什么呢?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他去正视的呢?
唯有乘伍乐或许能够牵扰到他半分心绪,那本《梅落三分雨夜决》是否和他的剑法不相上下,他能否击败乘伍乐?乘伍乐在何时才会出现?
他唯有等,等到乘伍乐出现,等到和他一分胜负,他才能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没有人告诉他要等多久,就像没有人告诉他那本《梅落三分雨夜决》是在何地被发现的,否则他一定会亲自去寻找乘伍乐的下落,他已找了几十年,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如今他得到消息,乘伍乐曾在这里出现过,因此他要守在这里,等到乘伍乐再次出现。他绝不允许自己错过任何机会,任何出现的人他都要亲自去辨别,看看其中是否有乘伍乐的身影。
店小二已经收拾忙完各自安歇去了,聚星楼里只剩下几盏闪着微弱光芒的烛灯和青山素士一人,门已被掩起,但屋外的风又将门推开一线,雪花顺着门缝便飞了进来,沙沙的落在地上很快便在地上积聚形成了一团雪堆。
烛火似将燃尽,地上的雪堆已有足高,青山素士把玩着手中折扇,凝珠着那还在不断增高的雪堆,忽然将手中折扇轻轻在酒杯里一点,蘸上几滴酒后又淡淡朝那雪地堆一挥,酒滴在空中急驰着,还未到达那雪堆便已烧做一团,地上的雪被靠近的火团瞬间湮灭,化作一团白雾,被门外的风一吹便消散于无形之中。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一脚迈进来,刚好踩在方才那座雪堆之上,不过此时那里已并无任何积雪。
她走进来,关好门,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桌边还坐着一个人。
布儒辞一眼就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