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郑顺独闯金州府 山高路远叠山寨（1 / 1）

衙内跑了一遭回来，连连喝彩，得马大喜，当日去京兆府街上招摇了一回，次后在南大街王家大酒店，请来众富家轻薄，风流子弟。衙内亲随将马牵到院中，众子弟纷纷喝彩，衙内分付店主人安排酒宴上来，少时，摆设许多杯盘肴馔，汤饭点心，堆满桌上，银壶玉盏，酒泛金波。众人相陪叙话，直吃至日落时分，掌上灯烛方罢。

第二日，几名子弟结伴而来，郝庆将几位公子引入正房看茶，高福，李承早来了，高福起身作揖，李承立在身后，众公子还礼，看了坐，巧儿端上茶来，茶罢，众人随高福走入马厩，韩六已将两匹马系在院中东西两个马桩上。众人看了一番，一白衣公子出了昨日吴衙内的价，高福道：“昨日吴衙内实是亏卖了。”那公子添了十两银子成交，当即唤来小厮，兑了银子，高福见他豪气，将一副鞍辔送与他，命韩六备好马鞍，系紧肚带，收拾齐整，白衣公子拱手相谢，当即上马，策马跑了一回，大呼好马，一旁绿衣公子不甘人后，牵走了剩下那匹马，高福亦送他一副鞍辔。其馀几人略显失落。高福道：“几位公子莫急，俺义父是秦州边军提辖，过几日带来好马，马到禀告诸位官人。”唤李承留下众公子名帖，谢了几位公子。送走众人，高福留郝庆看顾马院，留下盘缠，分付他仔细招呼客人，留下一年月例银子与韩六，韩六未见过如此多的银子，拜倒磕头，高福让郝庆将韩六拉起来，分付看好马院。诸事妥当，几人上马回酒店去了，刚到正午时分，高福将几人唤入阁里，买些酒菜，高福道：“提辖遣咱们出来卖马，各位尽力，三匹马各有主人，咱即刻回大营，回禀提辖才是。李承，你往兴元府，照此处备办房舍马倌，胡宾与你同去，肖辉，郑顺，随我回营。”肖辉去算还店帐，咱们各自起身。几人备好马匹，系牢腰刀，驮袋，各自分散，不在话下。

话说高福回到大营，径往高延军帐，见高延坐在帐内，分付肖辉，郑顺等在帐外，独自进账拜见高延，高延看了坐，分付军士看茶，高福备细说了卖马之事，高延大喜，高福唤肖辉，郑顺进账交割了银子，高延赏了二人，二人拜谢去了。高延道，明日你同我去中军拜见统制，备细禀报。当日，高福宿在高延帐中，不在话下。

次日天明，高福随高延到中军帐点卯，高延命高福帐外等候，众将点卯毕，高延出帐引高福来到统制后账，统制坐在交椅上，高延，高福上前施礼，立在一边，统制让二人坐定，命高福备细禀报卖马之事。统制听罢大喜道：“孙儿可教，多听你爹点拨。”高延命高福将帐外银子拿入帐内交割银子，统制摆摆手，让高福帐外等候，高福去后，统制对高延道：“此项银子不可放在营中，咱们须仔细措置此事，寻一处万全之地，藏匿这些金银，已备不时之需。京兆府，兴元府太繁闹，我寻思金州在大山之中，人口稀少，你去买一庄院，收拢些庄客，不可惊动地面，将银子藏于庄内，从营中拨一名心腹去做管家，臻儿进京，绝非小事，往后你等兄弟有用银子处，尽可取用，爹这事就托付与你。”高延拜倒在地，说道：“如此大事，儿子怕耽不起。”统制道：“爹这些儿子，止有你可做此事。”高延道：“儿子定不负爹，有一日见到公子，儿子将银子交与他。”统制道：“爹老了，你选一可信之人，看顾庄院，诸事仔细，这些兄弟，你最伶俐。我拨二十名军士与文钦，他留下守寨，你回中军听我调派，你自从营中选二十名心腹带回，十名随高福去，十名随你遣用。派人从川北买茶与蕃人换马，不必使银子，我写一封书信，你去叠山见叠山王，约好价，带茶上去，去叠山王马栏中选马。我吩咐文钦在南寨中修一马厩，养叠山马，拨军士专管，他人不可进入。”高延挥泪辞别统制，带上银袋，唤高福同自己回营去了。

次日天明，高延招来二十名惯使军士，拨十名与高福，跟随高福做贩马买卖。自己留下郑顺，肖辉。高福依旧经管贩马买卖。

统制将令已到，命文钦守备南寨，高延去中军听命，文钦道：“四弟，你又做甚么花样，爹唤你回中军。”高延道：“统制怕小弟掣肘三哥掌管营寨，调小弟中军伺候。”文钦笑道：“鬼才信你。”高延命军士收拾行李，带上郑顺，肖辉往中军去了。统制营中拨一院落，与高延居住，有三间正房，二间厢房。高延带着郑顺，肖辉当夜歇宿在此处，当夜高延唤过郑顺，郑顺进屋施礼，高延让他坐下，郑顺不敢，高延道：“我有事唤你，坐下。”郑顺斜坐了，高延道：“我使你做件事情，是统制，公子的事情，切不可泄露，诸事只可禀报我。”郑顺道：“如此事情，小人恐耽不起。”高延道：“你只管去，过几日遣人帮你。”郑顺拜倒在地：“弟子竭尽全力。”高延扶起郑顺，坐定。高延道：“你去金州，汉水之北山中寻一庄院，上山下山皆有路，路径曲折多杂最好，可攻可守，山上有隐藏之处，不可缺水。如有强人出没，庄院定然价银不多，不必惧怕，我去除之，购得庄院梳栊庄客，安定人心。我还有事，不能与你同去，你凡事要谨密，遣两名精细军汉同你去。金州荒僻一二百两银子足矣，你们带上银子，兵器，收拾齐整，明日早行，今日来营十名军士，你选二名。”郑顺道：“小人谨遵师傅分付。”高延道：“庄内须有水井，房舍多些，庄墙齐整。路遇强人，斩之，尸首抛入沟内，勿留痕迹，少与地面浮浪泼皮勾连，关门闭户，里正问话，回他是收买生药香料商人，贩卖他处，送些银子与他。”

次日，郑顺往金州不题。高延点卯毕，走入后账，回禀统制郑顺往金州去了。自己寻人引路去叠山拜见叠山王。统制大喜，心下思量，四儿办事妥当，勉励一番，高延去了，不在话下。

高延回到下处，唤来八名军士，领头亦是弟子，唤做傅杰，也是高延心腹，备细交待规矩，众军士们皆应承了。高延去管营牙将处，在自己下处左近，要一营帐，六名军士歇宿此帐，傅杰与肖辉住在厢房，服侍自己，收拾房屋，掌管钱物。

吃罢中饭，高延带二名军士，上马往马市而来。到相熟酒店门首下马，酒保见高延，身穿团花战袍，头裹一顶青绿抓角软头巾，腰系狮蛮带，脚穿一对黄牛熟皮战靴，才知高延是寨中军官，满面堆笑，将高延迎入酒店，引入上好暖阁内，店主人忙招呼酒保煮茶伺候。

高延坐定，两名军士立于门外，招呼酒保入来，酒保低声道：“小人眼瞎，不知官人是大营中军官，官人勿怪。”高延道：“休怕，做事仔细，事毕爷赏你。”酒保道：“官人只管分付，小人去办。”高延道：“这几日可曾见前几日丢马的蕃人？”酒保道：“二日前见到一个，那个会说宋话的，来店中吃酒，夜里宿在店中。”高延唤入一名军士道：“你宿在店里，小二哥知会你蕃人之事，速回营禀报。”小二说道：“小人明白，见到那蕃人，知会这位军哥。”高延从袖中拿出五钱小银子，把与小二，小二忙躬身拜谢道：“谢官人赏。”高延望望窗外，已是红日西沉，分付酒保：“上些酒肉，菜蔬。”酒保应喏了，转身去了。高延将两名军士唤入阁内坐了，两名军士筛酒把盏，吃罢饭，高延算还了店帐，带一名军士回营去了，不在话下。

几日后，店中军士飞报，酒保识出贩马蕃人在店中吃酒，有二名亲随同来。高延命军士备马，带四名军士上马径往酒店而来，到店前翻身下马，酒保已在门首等候多时，见高延众人，忙引高延走上楼来，小二走入阁内，禀告客人：“秦州大营高提辖来见。”那蕃人忙站起来，说道：“请高提辖入来坐，同饮一盏。”高延随后走入阁内，三个蕃人都立起身，躬身施礼，高延还礼，领头蕃人请高延上首坐，高延略谦一谦，上首坐了，蕃人下首坐了，两名亲随打横。酒保重新铺上酒菜。蕃人道：“不知官人来此，有何赐教。”高延道：“我有事相求，还望你相助才是。”蕃人道：“小人不才，不知何处可帮官人？”高延道：“我知你是大王子俞宏马夫，来秦州，为大王子卖马。”蕃人道：“小人只是一马夫，王子因俺会宋话，遣小人做此事。前次失马，感谢公子，高提辖寻回马匹，王子致意公子和提辖，听闻公子调往东京勾当，二次来秦州，路途艰难，来去匆忙，未及再去拜谢，还望提辖恕罪。”说罢，起身下拜，高延扶起蕃人，坐定，蕃人问：“不知提辖需用小人何事？”高延道：“我欲往叠山大寨，面见叠山王，有统制书信致意大王，需你引见。”蕃人道：“不知提辖几人去来？”高延道：“只带三四个从人，不带兵器，止带腰刀防身。”蕃人道：“既如此，待小人卖出马匹，引提辖上山。”高延道：“你先领我相看马匹，如何？”蕃人领着高延走入后院，从人将马牵出，二匹赤红马，高大长壮。高延命蕃人备上马鞍，收拾齐整，唤过同来军士，跑一回试试脚步。二名军士策马而去，一盏茶工夫，回到院内，下马道：“回禀提辖，二匹马均是好马，只是略生，需调教几日。”高延对蕃人道：“咱就不需捏手了，二匹马价银多少？”蕃人道：“高提辖爽快，小人不敢胡乱要价，二匹马一百三十两银子如何？”高延命军士回营问傅杰兑一百三十两银子，速去速回，交割罢银两。蕃人道：“马已成交，不知高提辖何时起程？”高延道：“已是入夏时节，明日起身如何？”蕃人道：“小人听从提辖遣用。”高延大喜，约定明早酒店门前一同起程，辞别蕃人，牵上新马，高延领众人回营收拾行李，不在话下。

次日天明，高延同肖辉，三名军士收拾齐整，径到酒店，蕃人已等在门前，一行八人往叠山大寨而来，山高水长，路途艰难，行了一日，日落时分，蕃人领着高延宿在盖山下一蕃人小村，小村止几户人家，蕃人去村中寻了间房屋，八人挤入屋里，生一堆火，从袋中把出烧饼，略烤烤吃，从村中讨些水喝。夜里北风侵骨冷，凛冽透肌寒，高延恐冻伤马匹，命军士将外袍盖在马背上。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色阴郁，彤云密布。高延望见前面数座高山，高山峻极，大势峥嵘，根接太和脉，顶摩霄云中。蕃人前面引路，行至盖山脚下，沿小路上山，行至一山路狭窄处，仅过一人一骑，行走间，一军士马失前蹄，跌入数丈山谷之中，向下望时，张见人马已粉身碎骨，众人胆寒。几人不敢停留，蕃人叫众人仔细行走，行了半日，渐渐下山。午时已过，风日晴和，高延望见，草地宽阔，长河如带，大湖如翠，骏马成群，牛羊无数。高延心下思量，原来好马生于此处。蕃人举鞭西指，已可望见叠山大寨，四周点点白色皮帐，高延旷性怡情，纵马而走。

行走间，不觉红日西沉，蕃人引高延走入叠山大寨，那蕃人请高延先到自己帐中，从人烧洗面汤，舀漱口水，叫高延洗漱了口面，裹了巾帻，盥洗毕。高延问些蕃人面见叠山王礼仪，蕃人一一说了，整理停当，高延走出皮帐，见寨中房舍齐整，正中宽大草厅，两边摆满刀枪剑戟，戈矛弓弩。蕃人道：“王子请提辖相见，请随我来。”高延随蕃人走入左边草厅，见一年轻公子坐在交椅上，蕃人道：“提辖，这是俺大王子。”高延上前躬身叉手施礼，王子起身还礼，看了座，高延谢坐，从人献上茶。公子命人安排羹饭，点起香烛，铺设酒肴，安排端正，高延再起身谢了，二人坐定，公子把盏，说道：“前次你家公子为俺寻回马匹，大王感谢不尽。听闻提辖亲往兴元府奔走，十分感谢！”高延道：“末将奉统制之命，定当尽心竭力。”王子道：“提辖此来何事？”高延从袖中拿出统制书信，躬身递与从人，从人交与王子。王子打开书信看了一番，说道：“此事须禀报父王定夺，高提辖暂留寨中，明日我命人陪提辖游览一番如何？”高延道：“感谢王子厚意。”高延与王子杯盏相交，相谈甚欢，直至二更时分，酒罢。王子命人送高延回帐歇息不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