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2 / 2)

听见前面的吆喝,童玉像个离弦的箭的一样嗖的冲过去,看见这个隧道向下倾斜,上面凿有阶梯,与昨日所见相差无几,童玉心头狂喜,打开手机电筒就准备进去,被潘老一把按住,“先测试洞内空气。”

等待测试的时间虽短,对童玉来说却度秒如年。隧道的出现,也让潘老难看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只是潘老更担心这是一个早期大型盗洞,所以要比童玉要沉稳冷静很多。

空气检测,除了氧气含量稍低,其它并无大碍,童玉他们一行打着探照灯一路向下探寻,走了27米,来到童玉昨夜看见的藏酒地,没有期望中的酒窖,而是大片塌方挡住了眼前所有视线。

童玉心里陡然一紧,难道是全部毁损了吗?童玉难以置信地伸手触摸眼前的土石。

潘老打着探照灯研究了一下周遭的情况,“应该是后期地震或者塌方。这个隧道有长期使用的痕迹,那么消息应该不假,只是东西怕是毁损得差不多了,先清理清理看,有没有什么遗存。”

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只得连夜开工。潘老让人从村里牵来电线,打开探照灯,一筐一筐的石土往外运输,大概三个小时后,终于一锄头下去把铜墙铁壁似的土石凿穿了。工作人员从那个小洞口打着探照灯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惊呆了,里面空间保存完好,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范围里,各色陶罐整整齐齐码放了三层。

瞬间,隧道内的沸腾传到了洞外,潘老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消息,加之专家组的碳十四测定出来了,这个洞内系两千年前的遗址。潘老打了三次才打燃了火机,深吸了一口烟,用力拍了拍身边童玉的后背,只道:“好!好!”

童玉和苏鸢两个当事人更是激动到有些发颤,相互掺着从隧道里小心走下去。残存的土石已经被同事清理的差不多了,大家正在牵电线,将几个大型探照灯拿进来,力图在黑夜中看得更加清楚,以免磕碰到这些文物。

随着几个探照灯“噌”的一声被打开,洞内亮如白昼,在约两千平的残存面积中,所有陶罐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像是规整有序的蜂巢。视觉的震撼让洞内鸦雀无声。

童玉无意识的拂过彩陶的陶面,两千年的与世隔绝,让这些彩陶色泽鲜艳如初,触感仍然温软细腻,昨夜的豪饮与今日的画面混叠起来,童玉只觉有感难言。

随着潘老继续往里勘查,来到更深处,发现突然空出一块十平左右的地方,中心放一实木案几,木已朽化,但尚未坍塌,案几上放置了一个形态奇怪的青铜器具,周遭酒樽一应俱全,像是等候着久归的主人。

潘老蹲下身,带上手套,仔细研究着那个最特别的青铜器具。

兴好看的手指用它煮酒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童玉像大家一样站在旁边喜气洋洋的笑着,直到苏鸢给她递了张纸巾,指了指她的脸颊,童玉才发现两颊已沾满泪水,童玉呵呵一笑:“原来人真的在喜极的时候能够流出泪来。”

苏鸢却只是看着她,没有言语。

这种天大的消息,自然迅速通报到国家层面,全国知名酒类专家连夜乘飞机赶往现场。大大小小的媒体也是蜂拥而至,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在短短几个小时内,瞬间成为世界的焦点。

童玉苏鸢随着潘老一行完成第一波盘点,已到后半夜,走出山洞时被铺天盖地的闪光灯闪瞎了眼。好在有些村民对媒体说了很多丽乡的奇谈,引走了部分媒体的注意,加之潘老没有对他人说起童玉的那通电话,所以童玉和苏鸢这两个发现者被很好的保护了起来。

在等待酒类专家到来的时间里,潘老把童玉和苏鸢带到了一块安静的地方,抽着烟,看着她俩饥肠辘辘的吃着泡面,想起来兜里还有两个早上带的即食卤蛋,掏出来撕开,朝她俩碗里一人丢了一个进去。

见她们把汤都喝了个底朝天,把烟蒂摁熄了,才开口道:“现在可以说说了,给你们提供信息的人。”

见她俩都缄口不言,潘老继续道:“现在他不用担心毁坏文物的赔偿了,毕竟他的消息给考古界带来了这么重大的发现,我认为还是应该公布出来,他是值得历史铭记的。”

但眼前两人像是木头桩子,仍不发一言。

潘老不懂为什么她们对线索提供人的身份这么讳莫如深,又过了半响,当潘老的耐心消失殆尽的时候,童玉终于开口了:“他说过无论是否有发现,他都不愿意被公布出来,否则……他会以死明志。”

“……”

这场谈话无疾而终,最后潘老对外的官方口径是:一名不愿公布身份的村民,联系了考古队提供的线索。

现场所有人一夜无眠,大概清晨五点钟,第一批酒类专家风尘仆仆到来。大家直入正题,直奔酒窖内,饶是见过世面的酒类考古专家们,面对如此大数量的千年藏酒,都叹为观止。

“确定了都是酒吗?”一位最年长的专家拄着拐杖问到。

潘老道:“我们开了一瓶彩陶,的确是酒。酒品毕竟不是我的专业,其它的等各位专家到了再检验,以免造成挥发、损害。”

专家们依次品了品已经开封的那个彩陶中的酒,赞叹声不绝于耳,大家认为这是一种果酒,汤泽清亮、口感清爽、味道极佳,属青梅酒的可能性较大。中国考古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发掘出土过果酒,这大量的窖存将弥补古代果酒的空白。

后又分别开了一罐黑陶一罐釉陶,大家奇到原来不同的罐子储存的酒是不同的。其它两种罐子是粮食酒,由于密封条件好,窖内也千年来恒温恒湿,时间的沉淀让粮食酒的醇厚口感愈发浓郁,入口回甘。要知道,发掘古代酒已经很稀少了,而绝大多数发掘出来的酒,由于密封与保存条件不理想,酒精基本挥发殆尽,只能通过化学检测才能检测出微弱的酒精含量而确定为酒。目前所知存量最多、质量最好的,是2003年在XA市北郊文景路发掘出来的一个汉代高级墓葬里26公斤的古代酒。然而,此时无论是酒的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远逊与这个酒窖中的藏酒。

因为蒸馏酒在近代才出现,而且起初是限于贫民的廉价酒,所以专家们一致认为这些粮食酒是属于黄酒大类的,不过至于是用什么粮食作的原料却存在争议。有的认为是稻米,有的认为是黍米,有的认为是麦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争执后,最年长的那个专家用拐杖杵了杵地面,大家安静下来,他缓缓道:“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不过要结合这边少数名族的饮酒历史来看,我同意小张的观点,粟酒的可能性更大。”

童玉心里明了,却不能说。听他们没说到点子上直着急,听老专家一席话,不禁在心里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姜不愧还是老的辣。

老专家说罢又转头面向潘老笑道:“我建议队里还是先叫个救护车,后面要来的那几个老头心脏要是没我这么好,看见这阵仗估计得高血压了。”

洞内大家哈哈而笑,对这些考古专家来说,真的比过年还喜庆。

等将酒窖里的藏酒全部转出已是三日后,总计黑陶231罐,釉陶927罐,彩陶3607罐,碎了1罐。这个发现震惊全国。

童玉他们考古队也是累得精疲力尽,全程参与着现场清理与保护和运输工作,实在累得不行了就去车里小睡半个小时。等到三日后大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招待所的时候,童玉和苏鸢累到打趣儿话都说不出来了,两人衣裳都没有脱,倒床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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