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暗室(2 / 2)
“这……”老太婆神情恍惚,脸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没带在身上?要我叫人陪你去拿吗?”
“不……不用,我自己去拿就行……”老太婆腼腆着脸,只是身下双腿却止不住地哆嗦。
“你自己去拿?也行吧,毕竟租凭新旧笔墨字迹,想要作假也需要充足的时间才行。”陈卿瑜轻蔑地笑了下:“不过老太太,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得好,毕竟你也不看下你这老腿,都抖成什么样了。”
老太婆听到他的话后,低下头看了眼逐渐发软的腿,在抬起头时,只见陈卿瑜从兜里掏出副银手铐,丢给身边那个少年:“你把这老太太给我拷起来,等会儿带回衙门审讯。”
老太婆见到这幕,竟直接瘫软在地,再没有初时气定神闲的模样:“你……你们不能这样!这人可不是我杀的,你们不能拷我……”
“组长,我们这样不太好吧?”周槿看向手中银手铐,迟疑地说道:“似乎不符合规矩……”
“不符合规矩?”陈卿瑜挑了挑眉:“你想教我做事?”
“这……”周槿吱唔着嘴解释道:“就是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其存在嫌疑,而将她铐回衙门的话,之后我们可能会……”
“可能会什么?被停职降薪还是处分?”陈卿瑜听着不由叹出口气,而后耐心地说道:“听我的,去把人拷起来,出了事我会负责。”
少年听后依旧犹豫不前,陈卿瑜脸上也终于是露出几分不悦之色,突然觉得面前少年就像是个愣头青,也不知道是怎么被筛选进入衙门的。
“对、对!你们这样做是不合规矩的!”地上瘫坐着的老太婆,听见两人议论话语后,竟突然撒起泼来:“要是你敢让人铐我,我……我就向你上级举报,撤除你的职衔,到时候看你还讲不讲规矩!”
陈卿瑜蔑了眼已恢复正常行动的老太婆,抬起右手按于腰际侍刀上,但思索片刻,他还是放了下来。
而身旁少年,在听见老太婆狠厉言语后,青涩脸上竟浮现起诧异之色。
“头!出租屋内值钱的玩意儿都找出来了。”出租屋里跑出来个矮胖衙役,将手中钥匙递给陈卿瑜:“然后这是钥匙,还没有试过,但想来应该是这间出租屋的钥匙。”
陈卿瑜微楞了下,接过钥匙:“不错呀,来得还真及时……”
随后拍了拍衙役的肩膀,笑眯着眼说道:“今晚,咱们准时准点八点半,逅花苑门口不见不散~”
矮胖衙役听后害羞地笑了起来:“头!我明白~保证准时准点!”
陈卿瑜笑眯着点了点头:“行,那你继续去忙吧,看下还能不能找出其他什么线索来。”
“好嘞~”
矮胖衙役带着高昂激情,重回出租屋内翻找线索,陈卿瑜则走到出租屋房门前,将手头的钥匙插进去试了下。
见房门锁芯扭动,陈卿瑜回过头,向周槿示意道:“把人拷起来吧,送到衙门审讯室。”
“啊?”周槿疑惑地看着陈卿瑜,依旧站在那不动。
老太婆听着陈卿瑜这么说,也再没有当初客气之色,直接抬起手指着陈卿瑜骂道:“你根本就没证据,凭什么来抓我?!你知道我儿子是谁吗?你要敢动我,我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陈卿瑜听后不免冷“哼”出声,而后看向身边手足无措的少年:“楞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去把人拷起来?现在不是有物证证明她有嫌疑了吗?”
见少年依旧疑惑,陈卿瑜不禁叹息解释道:“这出租屋门锁的钥匙在房间里,所以外人是没有办法打开的,而且刚才这个老太婆不也说了吗?她开锁时,这间屋子是锁着的,这不就说明,这个老太婆具有最大的嫌疑吗?毕竟只有她有这间出租屋的钥匙不是?”
老太婆在听完陈卿瑜的话语后,面色凝固,整个人呆滞在那边,而后极力争辩道:“不!不是我!我没有……这人怎么可能是我杀的啊?你怎么能冤枉人,这可与我毫无干系呀!”
“阿婆,你冷静点。既然你不是凶手,那你就随我回趟衙门,配合我们把话说明了就行,你现在越解释越乱,我们也越听越觉得你可能就是凶手……”周槿将锁铐打开,走上前想要给老太婆拷上手铐。
“不……不,我不去。”老太婆挣扎着甩开周槿的手,爬到陈卿瑜脚边,愁苦着脸抓住他的裤腿哭喊道:“真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呀!我是冤枉的呀……这人的死真的与我无任何关系,你们不能抓我呀!”
老太婆的话越说越乱,全身上下跟着再次打起哆嗦,直到周槿走到她面前,将她双手给铐住,她才满脸不可置信地停下话语。
哭丧、怒骂、乞求声不断,使得这栋公寓上下闲散往来的租客,寻着声音驻足在了对面楼道口,嘴里议论纷纭。
陈卿瑜蹲下身,冷眼漠视地看着老太婆:“既然这人之死与你无关,那你刚才为何想着来威胁我?而后又想着来求我?我们只是打算带你回趟衙门问个话,走个流程而已,你怕什么?”
老太婆听着这话,竟语涩得不知该如何解释:“我……”
“还不打算老实交代?”
老太婆不敢正视陈卿瑜的眼睛,胸口烦乱如火蚁上锅……
“看你这模样,是打算继续隐瞒喽?难不成……你就是凶手?!”话语之声骤然抬起,宛若雷云铺天,直轰于老太婆心弦上。
老太婆被话语声惊得开始喘起粗气,眼前视野也模糊了起来:“大人……您不能这样呀。这租客的死真与我毫无干系,您不能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压在我身上呀!”
“唰——”铁光乍现伴随着血腥气息,陈卿瑜已将侍刀从腰际抽出,众人闻声之时,已见刀锋架在老太婆的肩坎上。
“组长,您这是在做什么?!”周槿见到这般情况,赶忙上前想要制止,却被陈卿瑜杀意凌然的双眸瞪了回去。
老太婆惊悚地看着肩坎上架着的侍刀,双齿止不住地打起颤,内心逐渐走向崩溃边缘:“大人……您……您这是……在做什么呀……”
“说不说!”陈卿瑜怒斥出声,刀柄在手中转了圈,刀背直接抵在了老太婆的脖颈处。
在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凉意后,老太婆再也无法忍受,身躯猛地颤抖了下,张着嘴哭喊道:“我说我说!我全都交代,这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收了他四十枚金币替他保守秘密而已,他的死与我无关啊!”
“嗯?”
地上,橙黄液体伴随着骚臭味从老太婆身下流出,陈卿瑜皱着眉往旁边挪了下:“给你四十枚金币?替他保守什么秘密?”
老太婆听清询问之话后,空洞眼神中竟再次浮现犹豫之色,却不想铁器寒光从眼前划过,两鬓白发随之落下。
“我说我说!我说就是了呀!”老太婆被吓得不知所措地挥舞起手臂,哭喊着继续交代道:“他之所以给我四十枚金币,是因为我发现他在出租屋内猥亵未成年女童……”
老太婆所说话语,让陈卿瑜想到出租屋内的那串血脚印:“仔细点说,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来!”
出租屋内几个年轻衙役小声议论着,对门外的这位组长所行甚是佩服。楼道口,驻足租客也越来越多,而公寓楼下街道,更是聚集着数十个围观群众,正磕着瓜子猜测着‘佳和’公寓三楼所发生之事。
老太婆眼眶红肿,哽咽着说道:“五个月前,我照常前来收租,敲他屋门时听见出租屋内传出女孩哭喊声。当他开门之时,我瞥见屋内客厅地板上,有个光裸着身体的女孩,痛苦地蜷缩在那里,地板上还留有许多血……”
“之后呢?”
“这间租客当时也看出我脸色不对,便开始语无顿挫地想要解释……至于解释什么,无非就是关于女孩的事情,其实我也不是听得很清楚,因为当时脑子很懵,注意力都集中在女孩身上。等我回过神时,已经被他赶出了出租屋,手里拿着他丢来的那袋金币……”
“所以,你便就此替他保秘?”
老太婆神情挣扎地说道:“我最初时是想要去衙门报案的啊!”
“那你为何不报?难不成他还威胁了你?”
“不……”老太婆摇了摇头,神情低靡地看向被手铐拷上的双手:“只因他给得太多啦,那可是四十枚金币呀?!这……这就相当于……这就相当于我这整栋楼两年的收租呀,任谁见了这么多金币不会眼红啊?!”
“你这个老太婆简直就不是个东西,就因为四十枚金币,你就能将那个女孩再次推回到恶魔的魔窟里吗?你的心难道不痛吗?还是说你的心已经被狗叼走啦?!”楼道口,有个抱着两岁女娃的年轻妇人,醺红着眼眶对老太婆撕声大骂道。
“是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们这种畜生?!你们简直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娘的,等下就给老子退钱!老子再也不住你这个破烂公寓,简直就是晦气!”
“我也不住!我他娘是真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还有这种畜生存在!官衙大人,您干脆将这个老太婆拉去处斩得了!她就不配当个人活在世上!”
楼道口租客喊骂不断,每个人都对老太婆发出唾弃之声,扬言要砸烂这栋公寓,为那个被玷污的女孩报仇,更甚至要将老太婆拉去街上游行示众。
老太婆见人群议论声直逼向自己,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卖惨式地解释道:“你们听我说,我……我其实不是那种人!我只是因为家里孙儿生了场大病,所以急需用钱,这才不注意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我这也是没办法呀!”
“我呸!你这个老太婆还有脸在这里喊冤?还说什么急需用钱?你若真急需用钱,之前怎么没见你将身上首饰拿去典当过?你是把我们当瞎子还是当傻子啊?”
“哼!你那头跟猪似的孙子还能算是个人?成天游手好闲,在外边调戏良家妇女,简直就是报应。如今得了病,你为给你孙子治病,居然还将无辜女孩推入地狱?!真乃‘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是啊!凭什么你孙子得了病,就得牺牲那个女孩清白?这天下哪个孩子不是爹娘生的,哪个孩子不是自家爷奶的掌心宝?你家就高贵得可以草芥他人性命?!”
“是啊,要不是刚好今天租赁到期,要不然是不是还要被你扣下押金,跟这死人住在同栋公寓里呀?简直就跟住在棺材里一样!”
“仁兄说得在理,这老太婆简直就是个腌臜玩意儿,她那个孙子就活该得病,最好得个什么不治之症,让她家断子绝孙,在没有祸害他人的可能!”
出租屋门口,陈卿瑜将侍刀收回刀鞘之中,蔑了眼地上正哭得狼狈地老太婆:“你知晓那个女孩是谁家的吗?认不认识?”
老太婆摇了摇头,停止抽泣:“并不认识,我所隐瞒的也就只有刚才所说那件事,其他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向老太婆眼睛凝视而去,其虽有回避,但应该确已如数交代,陈卿瑜点了点头,对在旁的周槿吩咐道:“你把人押回衙门,先关起来再说。”
老太婆听后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她赶忙抓住陈卿瑜的裤腿,哭喊着乞求道:“大人您不能这样呀,我刚才都已经如数交代,您不能抓我啊……”
“不能抓?你在开什么玩笑?”陈卿瑜将老太婆踹开:“难道你之前打死都想隐瞒,只是因为财不外漏吗?”
“我我我……”
陈卿瑜冷哼了声:“发现这等猥亵行为,不上前制止或者报官处理就算了,还敢收受其金钱为之保密,你这是协助作案,罪加一等、罪无可赦,是要受刑坐牢的!”
“受刑坐牢?!不……不……”老太婆听后整个人都呆滞在那里,她抬起头急喘地呼吸了会儿,随之瘫软倒在地上,耳边咒骂声依旧不断。
看着逐渐渗入地板的尿液,还有被削断的那两搓头发,她闭上眼痛恨地叹息了声:“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半刻钟后——
随着老太婆被周槿押送回衙门,人群也陆续散场离去,年轻衙役们在出租屋内相互交流讨论,用墨笔记录下自身对案件发展过程的分析,以及这次出行所获心得感悟。
“卿瑜!”徐晖舟慌张地从出租屋中走出,将手中略微发黄的信件,及镶刻有金边银纹的箓册递给陈卿瑜:“这是从这租客衣袋里翻出的……”
陈卿瑜疑惑了下,随即将箓册翻开,只见上面赫然印刻着“天岐教·代表理事‘苏昌铭’”。
“嗯?苏昌铭?!”
箓册上的信息,让陈卿瑜感到些许震惊,但片刻后他还是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吧?他不是都已经死去快有两年了吗?是这租客捡到的吧?”
徐晖舟没有当即反驳,只是指着他手中那封略微发黄的信件:“你先看下这里面的内容吧……”
陈卿瑜看着面色略微古怪的徐晖舟,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将里面信件取出。
仅阅读片刻,陈卿瑜的脸色便已从疑惑转至骇然,手中信件分量也在阅读中急速加剧,后背凉风袭来,吹得他毛骨悚然。
“其他人没有看过吧?”陈卿瑜抬眸看向出租屋中的衙役,低沉地询问道。
“没有。”徐晖舟摇了摇头,看着陈卿瑜眼眶中不断冒出的猩红血丝,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啊?有事,还是那种让人恨不得想要将自己心脏挖出来的大事……”陈卿瑜阴沉着脸将这份信件塞入袖中。
“那这起件案子咱们还需要彻查吗?还是说就此结案?”
“继续查吧,反正也没其他事做……”
陈卿瑜抿了抿唇,右手抚摸着腰际刀柄,看向出租屋内灰暗空间,不由咬紧牙关:“信上内容是否为真,我这两天会找人来验证,倒是希望这所有都是假的……”
不然,那些年,我们所做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