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上路的时辰到了(1 / 2)

忽然有人冲进法场,大喊:“刀下留人!”

知府见来人峨冠博带,是个富贵公子的打扮,不敢轻视。便叫暂停。

“什么人擅闯法场!”

那人扑通跪地,伏身道:“在下李乙,正是那件劫案的事主。”

“本官正找你不着,你倒自己来了。现犯人已被捉获,你正好指认指认,此人是不是其中一个水贼?”

李乙有些犹豫,似乎有些不想说,抬眼间似乎看到了什么,眼神中满是畏惧,立即低头禀道:

“大人容禀:这个案子是小人虚构的,当时根本就没有发生抢劫,所以也就不该有人犯。”

“什么?谎报虚报案情乃重罪,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小人知道,所以才来自首,还请大人钧裁!当日小人带着刚从青楼里赎出的歌姬柳丽娘南下回老家,途经瓜州渡暂泊。那盐商孙贵为丽娘的歌声和美貌所吸引,私地下找小人,不惜掷以千金,要小人将丽娘让与他。那时小人正囊中羞涩,而且丽娘的身份已为家父知晓,回去难以交待,所以就答应了他。没想到丽娘知道后十分气愤,将积攒的珠宝首饰尽掷江中,自己也.......也跳了江......这便是整个事情的原委。”

“既然是柳氏自己跳的江,那你为何要向官府报案,编造水贼抢劫杀人的情节?”

“出了命案,官府肯定要盘查,她的家人也一定会找在下要人。孙贵怕脱不了干系,就出主意谎称抢劫杀人,把这件事蒙混过去。在下是个没主意的人,也觉得愧对丽娘,把罪责推到水贼身上,似乎心里好受了些,于是听从了他。”

“你所说可是属实?”

“不敢妄言,句句属实。”

“事过数年,你今日为何又肯说出真相?”

“自丽娘去后,在下无日不活在悔恨愧疚之中,郁郁寡欢。昨日听闻那孙贵病殁了,传言为水鬼索了命去,在下心中更加惶恐。倘若因此再害死了人,罪莫大焉,因此赶来澄清事实,申明真相。”

知府叹道:“李乙啊李乙,你叫本官说你什么好,受人挑拨,害得自己的女人跳了江,人财两空,还要听人摆布。难怪几年来案子毫无进展,又险些害得本官冤杀了好人。”呼左右:“来呀,李乙谎报案情,欺骗官府,罪在不赦,先关入监牢,听候发落。”

自有皂隶将李乙抓去治罪。方平死罪已免,但他坚口不说出财物的来处,知府仍然有理由扣押他。恰在这时,有几个自称挑夫的汉子来拜见知府,说出了财物来由。

“小人几个当日将这些箱笼作为聘礼抬到黄府,实则是受一位姑娘所托。那姑娘自称姓杨,山东东安人氏,父亲是前押运使杨彬,因一件诬陷案判令籍没家产,赔与席方平席公子。这八箱财宝就是杨家产业变卖置换来的。那姑娘今日又来找小人几个,让我等将此事禀明知府大人,她还说了,她可以陪大人您去一个地方取证。”

“什么地方?难道不是东安县?那也用着她陪吧。”知府疑而问道。

“小人只知道这些,其它的她也没说。”挑夫们异口同声地回道。

知府心中犯疑:“此女变卖家产追到杭州来,竟是为了偿债,已是违反常理,那些财宝又恰与柳丽娘沉江的百宝箱若合符契。女子姓杨,杨柳.......”他越想越害怕,忙叫挑夫绘出那姑娘的图像,拿去给李乙看。

李乙看了,面无表情地说了三个字:“正是她!”

知府隐约猜到了杨姓女子的身份,“那个地方”自是不敢去的。慌得连忙释放方平,八个箱笼也要他赶紧拉走。

方平没忘了让知府放出铁头,主仆俩出了监牢,雇马车拉上八个箱笼,往黄家浩浩荡荡而回。

途经一座石拱桥,远近无人,只见柳丽娘怀抱琵琶正在风中远眺。

“别看了,你的李郎来不了了。”铁头到了近前对她说。

“谁要等他来?他自己的罪孽该由他自己赎清。唉,要是我早些去见他,便不会有这些事了,席公子也不会坐这几日冤牢。”柳丽娘神情落寞,秋风吹乱了她的鬓发,也没心情去理。

“其实柳姑娘是不愿再见他的是不是?”

“不错,小女子发过誓,再也不要见到他。”

“都是因为我。正好在此相遇,这些东西你带回去吧,我不用了。”方平指着那八个箱笼说。

柳丽娘向那一排箱笼看过去,呵呵一声冷笑,说:

“‘这些东西’能使鬼推磨,能教神低头,没了它们,有情人难成眷属,英雄也寸步难行。你难道不想娶香玉小姐吗?”

“但小生无功不受禄。如果黄员外非要聘礼才行,那小生就努力攻书,靠自己的本事考一个功名。”

柳丽娘点了点头,“小女子当初和公子一样,也想着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小女子误落风尘,不甘堕落,苦学琴棋书画歌舞,虽然是陪公子王孙、达官贵人喝喝酒,唱唱曲,但小女子守身如玉,这背后的辛酸几人能知?攒下这千金家资,也是为了能找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丈夫,在他面前有足够的体面。可惜真情错付,遇人不淑。”

说到这里,她不禁遐想,设若这世上从来没就没有金钱这种东西该有多好,她和李郎或许能长相厮守。

柳丽娘从箱中拿出一些银子,打发车夫们回去。

“我已做鬼,当初我倒是可以去贿赂阎王,谋一个好的前程,贪财的阎王死啦,我要这些黄白之物还有何用?”

她说这话时,突然向一个箱笼虚空拍出一掌,那箱笼平飞而出,掉下桥去,落入水中。她走过去,向每个箱笼发出一掌,将它们尽数掷下桥去。当初怒沉大江,更多的是负气,如今是要告别过往,将一切埋葬,更多的是一了百了的洒脱。

铁头还想着公子的婚事,但柳丽娘说扔便扔,他哪来得及阻止。只见箱笼掉入水中溅起老大的水花,桥下水流湍急,金银珠宝从箱子里掉出来,为水流冲走,再难找回。价值连城的的宝物化作了水沤,如同公子的婚事化作泡影,急得他直跳脚。

眼看着最后一箱要被扔出去,铁头赶紧冲上前去,叫道:“你还是给公子留点作本钱啊。”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那箱子划出一道伤感的孤线飞下桥去,但没有掉入水中,而是稳稳落在桥边一个大汉的手上。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