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如父,遮风挡雨四十载,撑起一片天。17(2 / 2)
我五岁那年被人欺负,二哥第一次替我出头,打了村里的痞子,惹下祸端。那次父亲真的恼了,铁了心要拾掇二哥,但是最终挨打的却是大哥。
村里有个孩子叫佟霖,他和二哥年纪仿佛,村里的小孩不被他欺负的几乎没有。只是由于佟霖生性野蛮,加上他父母也是一脸横肉蛮不讲理的主儿,大家都秉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态,对他敬而远之,慢慢地佟霖成了村里的一霸。
我有个精致弹弓,是大哥帮我做的。我爱不释手,经常拿出去显摆。男孩子对弹弓喜爱是天生的,佟霖看见那个弹弓,上来一把夺走了,还说:丫头片子玩什么弹弓,这个归我了。
心爱的东西没了,我哭着回去找大哥,半路上遇见二哥。听我哭诉完,二哥二话不说,拉着我就去找佟霖算账。佟霖对二哥自是不服,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二哥忙乱中从地上拾起一块尖利的石头,直接砸在佟霖的头顶,鲜血沿着佟霖的脸流下来。
二哥看见佟霖流血,也吓坏了,他招呼我一句:小闺,我杀人了不能回家了。你回去告诉爸妈,就说我走了。然后就真的跑了。
当然,佟霖没死,二哥也没坐牢,只是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我的父母给前来告状的佟霖父母赔礼道歉,外加一笔医药费之后,佟霖的父母才一脸不情愿地离开。之后,父亲直接从玉米垛里把二哥拖出来,一脚把他踹倒,然后铁青着脸,从院子里找到一根柳条,扬言要打死二哥。
大哥拉着父亲的胳膊对趴在地上不敢起来的二哥大喊:还不快跑等着被打死吗?但是二哥倔驴脾气上来,趴在地上就是不起来。父亲气急,抡起柳条开始抽打。大哥见拦不住父亲,跑过去把二哥护在身下。柳条结结实实落在大哥身上。二哥不动,大哥就一直护着。父亲终究下不去手了,母亲才有机会抢过柳条扔掉。
父亲指着大哥骂:“他差点把人打死你知不知道,你还护着他?”
大哥也不示弱:“佟霖抢了小闺的东西,小军(二哥的小名)教训他有错吗?你想让小闺一直受他欺负?”
父亲回头看了看我,不再说话,坐下来闷头抽烟。
大哥的后背被柳条抽出了好几条血痕,稍微一碰就疼得嘶嘶抽气。而惹祸的二哥和罪魁祸首的我,却完好无损。
一个星期之后,大哥、二哥与佟霖还有佟霖的大哥不期而遇(我后来才知道,其实是大哥约了佟霖和他的大哥)。双方也不多话,直接动手就打。最后谁也没有得到便宜,大哥掉了一颗门牙,二哥的眼睛肿了。佟霖伤口渗血,左眼肿得睁不开,他大哥不仅满脸开花,右腿还瘸了很长时间。只是这件事却没有惊动双方父母,我不知道他们怎么自圆其说的,只记得大哥虽然少了一颗门牙却眼神凌厉地望着佟霖家的院门说:“记住,无论是谁欺负你们,都不要怕,大哥替你们出头。”
因着这件事,我的大哥和佟霖的大哥居然还成了朋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景那句话:“不打不相识”。
几十年过去了,我忘不了大哥为了护着二哥奋不顾身的场景,更忘不了他们为我出头,与村里的恶霸大打出手弄得满身是伤反倒安慰我的情景。
如今大哥在城东,经营着两家服装店,二哥在城西,在建筑行业打拼。他们都不再年轻,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偶尔的一家人聚餐吃饭,大嫂、二嫂和母亲三个人聊得欢天喜地,大哥和二哥反而相对无言。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想起小时候那些往事。
如果说大哥对二哥的照顾是出于兄弟之情,对我的宠溺却是亦父亦兄的感情了。
上个世纪东北农村,每家老屋子前的院子里都有一个井窖。井窖大概十米多深,夏天储存瓜果梨桃,冬天装土豆白菜。井口大概1米见方,上有高粱秸覆盖。我小时候跟在大哥和二哥屁股后头,漫山遍野地跑。玩累了就下去井窖拿西瓜或者柿子黄瓜之类的东西解渴。大哥和二哥上下井窖,像猴子爬树一样轻巧。井窖对我的吸引力不亚于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藏宝洞,很多次我想下去一看究竟,都被大哥强行喝止而作罢。
终于有一天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我偷偷地跑到井窖边,拨开高粱秸,还没等找好姿势,脚下一滑掉了下去。十米深的井窖,我掉下去居然没事儿。但是下面太黑了,我一下子六神无主哇哇大哭。也不知道在下面待了多久,总之哭累了就睡,睡醒了接着哭。
那时候大哥上初中,他说那天他上课总是走神,心里慌乱无法听课。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撒腿就往家里跑。到家找我不见,父母这才慌了神,于是四处寻找。房前屋后,左邻右舍,村内村外,一家人喊着我的乳名找遍角角落落,直到半夜也没有我的一点消息。
那时候村子里偶尔还有野狼出没,他们猜测我可能被野狼叼走吃掉了。夜色深沉,大哥依然奔走在田野里,一声声叫着“小闺、小闺”,谁劝也不回去。
那时候的孩子并不娇贵,即使像我这般被父母特别疼爱的,也仅限于少几次打骂,多两回温言暖语。繁重的农活忙得他们两头不见太阳,哪有那么多空闲关注孩子。大哥疼我心切,顾不得父母的辛劳,一次次质问他们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是怎么为人父母的。父母已经六神无主,哪还有言词应对大哥。
到了后半夜,大哥坐在院子里无助地哭,一边哭还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不知道是否心灵感应,我在那个时间醒过来继续哭。十米深的井窖,大哥居然听见了我的哭声。他趴在井窖口向下喊我的乳名:小闺儿!这一声喊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有记忆起,最深情最亲切的声音。
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大哥在我心目中就变成了神一般的存在,他也总是能在我走投无路,油尽灯枯的时候,为我开辟出一条阳光大道,为我续起无限希望。
大哥迅速下井窖抱我出来,一夜也没有放手。第二天我从他怀里醒来,睁眼看见的是大哥通红的双眸和满脸的担心。大哥见我醒了,又是抻腿又是拉胳膊又是逗我说话,直到发现我既没有残也没有傻,他才又大哭出声。哭够之后,他突然生气,扬起手要打我,但是最终却一拳锤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从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离开大哥的视线。母亲说,井窖事件成了大哥的心病,他被吓坏了,只要在家他就不允许我离开他的视线,我也就被大哥娇惯得无法无天了。
也许是从小没有吃过苦受过累,还被一家人宠爱着,所以养成我执拗且任性的脾气。恣意妄为,我行我素,让我惹了很多祸、吃了很多亏。惹祸了,大哥去帮我收拾烂摊子;吃亏了,大哥第一个给我安慰。而他自己经历的苦难却从不提及,若干年被我知晓,他也只是一笑置之,说都过去了,现在不是挺好吗。
父亲去世后,大哥对我关心有增无减。但是一心想要诗和远方的我,大学毕业之后,还是只身去了秦皇岛工作。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与家人的联系靠书信往来,给我回信的一直是大哥。每次回信的末尾,大哥都是同样的语词:
“一个人在外面,不要任性,凡事考虑前因后果再做决定,记得照顾好自己。家里一切都好,无需挂念。”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我在秦皇岛工作的那几年,大哥经营的安踏门店被小偷光顾,十几万的货物被洗劫一空;大哥和二哥开车出门办事,货车滚进路边的深沟,好在有惊无险。
长兄这个称谓,是我走过青葱岁月、历经风雨侵袭之后,才逐渐体会它的深深含义
三十岁,我依然孑然一身。后来自己慢慢沉淀,觉得不应该再胡闹了,就找了个穷小子结婚。结婚对象太穷,家里连像样的婚礼都筹备不了。大哥说,结婚是人生大事,怎么能没有仪式!于是他前后张罗,给我操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婚礼上,当音乐响起,大哥牵着我走过红地毯,把我交给那个穷小子的时候,我发现他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那时我不知道这泪水有多少含义,直到多年之后参加侄女的婚礼,大哥同样的表情把侄女交给侄女婿的时候,坐在台下的我,突然泪崩,跑出去嚎啕大哭。
传统的观念里,女孩结婚意味从此以后你要自己独立面对风雨,苦得自己咽、伤了自己疗、痛了自己挨!父母兄弟,鞭长莫及!但是在我这里,却没有这样的体验。无论是结婚之前还是结婚之后,甚至是我已经怀孕即将为人母了,大哥也从未减少对我的关心和照顾,在我需要的时候总能实时出现在我的身边,帮我遮风挡雨,替我承受苦难,给我许许多多温暖。
我结婚第二年怀孕。即将为人母的担心和无助、公公婆婆的不闻不问、省城医院的高额费用让我几乎抑郁。临近生产,大哥开着车载着大嫂来到我租住的房子。他们的到来仿佛天降,打开房门看见他们的一刹那,泪水再一次决堤。他们载我回了老家,住进离他们最近的医院。
女儿出生那天是晚上,大哥、二哥,两个嫂子还有母亲都等在医院的走廊里。母亲说,听着我在产房大一声小一声哭喊,大哥急得直冒冷汗,看见有医生和护士出来就赶紧过去问一句:我老妹(东北叫法,小妹的意思)怎么样,没事儿吧,大夫?直到孩子的啼哭声从门缝传出去,大哥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原来紧张、焦虑、担心加上长时间没有喝水进食,让已经患了糖尿病大哥再也支撑不住。
多年来,大哥无时无刻不在保我安康护我周全,而我为他做的却寥寥无几。
大哥于我名义是兄长,履行的却是父亲职责。
十年前我一意孤行,举家搬迁到离家几千里的外省居住。临走前回家看望家人,那几天大哥情绪低落,有几次望着我欲言又止。我只当大哥有什么话要嘱咐,也就没有追问。
离家远了才体会到家的好,尤其逢年过节思念之情尤甚。但是一则离家太远,来回实在不便,再者经济实力也不允许。每年春节临近,我都在想回家却又不敢回的痛苦中纠结摇摆。而大哥几乎每年都为我买好车票或机票,然后一个电话告知我:“回来过年!”把我从纠结中解救出来。
三年前,我突然想起自己的养老保险好像断交了,赶紧给大哥打电话让他帮忙查查还能否补交。大哥沉默两秒钟说,一直在帮我交着,不用担心。养老加医疗,一年一万多,大哥默默帮我交钱,却没有打算告诉我!若不是我自己提起,可能直到退休享受保险的那一天才会知晓。
我于大哥就是一个负担,而大哥却认为是一份责任和亲情。他说我执意搬迁的时候,他很想留住我。但是考虑再三没有开口。现在他后悔当初的犹豫,觉得有愧于我。他还说父亲去世早,他要补足我所缺少的那一份父爱,但是却做不到万分之一。
大哥你知道吗,即使父亲在世,也不可能凡事都替我着想,凡事都帮我做到。你做得太多,我却无以为报。
因为疫情的关系,去年没有回家。一个月前,大哥微信我说:今年如果不忙最好回来过年,能回来和我说声,我买机票给你。我没来得及回话,大哥又说:也别太快决定,看看疫情怎么样!如果严重就不要回来了。
既希望我回家又怕疫情影响我的大哥,远在故乡某处对着一方窄窄的手机屏幕欲言又止的情形,让我心里百味杂陈。就在我纠结的时候,大哥马上又发来一条消息:妈年纪大了,能回来就回来,陪陪她!
最后这条信息,忽然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坐在老屋院子的窗下,眼睛穿过庭院望着栅栏门旁边的一棵老树叙说大哥命运的情景,眼前不由得升起层层迷雾。到如今,将近半生,反而以前的往事记得很清楚,彷佛经受时间的洗礼,记忆的点点滴滴都汇聚了一路走来的感情,融合成了一个整体,再也不能分离。血脉构成了细胞核,而长兄对我的关爱构成了细胞膜,在我心里一方空间不断茁壮成长,护我乘风破浪这半生。
号主有话说:读这个故事,读到中间,我的双眼就开始湿润。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亲情,都能够做到这般地步。我二十过半,尚不能完全理解这份感情,但有一点,我却能够感同身受,那就是亲情的无私。前几年,若不是得亲人帮衬,或许我早已要进工厂打螺丝了。
01作者有话说:一直一直想写写我的哥哥,但是每每提笔,写出来的文字又不能与心中的感情重合,于是停笔放弃。但是隔一段时间这个想法又冒出来折磨人,反反复复几次之后,不胜其苦,终于决定还是把它写出来。于是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让思绪随心而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好在散文最大的好处是“魂”在就好!本篇写的时候情绪无法把握和控制,前后用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终于把几个零散的片段拼凑合体。完成之后基本没有回头看过,一是因为自己文笔有限,没有表达出想要表达的感情的万一;另外我把兄弟之情行诸笔端,而不是放在心里又觉得是亵渎了它。
02作者简介:女,生于1974年一个瓜果成熟的季节。毕业于山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从事销售行业20年。喜欢写作和读书,目前文字大多发在《简书》。希望我的文字可以传递一份从容和优雅,更希望它带着阳光出走,衔着月光回归。
03笔名来源和含义:笔名:山东你宇哥笔名来源本人出生在东北边陲的一个小县城,后来举家搬迁到山东,一直不曾离开。又因真实姓名中有个“宇”字,为人豪爽仗义,熟悉的人都称“宇哥”,或者“我宇哥”。我本粗线条,不愿意在名字上过多纠结,于是信手把“山东你宇哥”贴到笔名位置。笔名含义其实并无含义,随意取的,随意叫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