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鸣鹤在阴（1 / 2）

“我明天要去郊外看看。”王太后不紧不慢地说，“看看长安城外的景色，现在正是一年之中庄稼收成的时候，树叶逐渐变色，去那里让农户们也喝到酒。”

“还是惯例？老人们赏一匹帛，一块上好的肉？”王舜惊叹道。他很是赞同姑妈的这些举止，自汉朝初，文帝、景帝都会亲耕，皇后亲自织布，这些都昭示着好的收成，颇得民心。“只是傅太后那边，会不会注意些个？”他和姑妈之间更亲，知无不言，如果是巨君，就会省略掉这个令人不快的细节。

“不会。”王太后叹气，“自从她的孙子做了皇帝，就不再和我计较这些很小的事情。”

对方拿到了最关键的点，就会有意无意忽略掉无关紧要的琐事。王舜心想，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几句，让太后记得早点休息，天气渐凉，晚上不要吹风，不然手扯到筋；再者出门在外也要少吃些不熟悉的食物。

“知道了。”太后满意地说。她及其注重饮食，睡觉前还会喝一盏银耳汤，随即又赏了王舜满满一大盒点心让他带回来吃。这真是长乐宫中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刻。王舜向来和她亲近，很愿意听她说话，而且不多做声；巨君也不错，几次为着傅太后的妄图僭越而上书，当然主要是尊号和入座席位之类。

她现在开始养神，不愿再想傅太后的事。这几十年来，见过的事情已然太多，一时的得失也不能分出个子丑寅卯。如果把未央宫的帷幕再拉长一些，两百多年来，仅有的能够全身而退的四位太后，无论是文帝太后，还是景帝太后、武帝太后，还是她自己，之前都是不得宠的，起码不是最受宠的，谁知道其中的定律？

东风渐起，只有宫外的朱雀站在夜色中，冷冷地看到这一切。

这是无数个平常日子中不平常的一天。

稚游本来已经习惯，他无需早起，没有宾客。之前是炙手可热的当朝大司马，傅家的众望所归，傅太后的堂弟，门庭若市。但现在至少大司马的职位没有了，而傅太后更是极其恼怒，对他的不合时宜先是一筹莫展，接下来就是愤怒得不能言表，还想褫夺他的侯位。但是皇上知道稚游的为人，再加上朝中有老臣赞赏其气节过人，才不至于此。

现在，没有职位，也没有宾客，傅太后更是远在长安城中。他无需听到消息，回到自己的封地，心情却也是复杂莫名。自己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按照傅太后的想法，她想要提升尊号，也是为着傅家，但这的确是僭越，该不该由自己说出来。

算了。稚游摇摇头，既然说了，就不要再多想。再说巨君他们都如此恭俭，一次次为王皇太后独一无二的尊位而上书，自己以为是傅家人，说得上话，现在想想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对错。傅太后为家族做了很多事，封了几个侯——但现在，他叹气。

和巨君恭俭克己的声望相比，自己还差很多。希望那些叔伯不要责怪自己，他的本意一点也不复杂，就是为着书中所说的道理。

中午吃的饭也很简单，一点清汤，里边放着几颗豆子，还有煎的肉。他吃着饭，食之无味，心中烦闷。前途飘渺，不，现在几乎没有前途，只能遁世无闷，在自己的封地上终老。

来到封地的这些天，他没有见到过巨君，当然更没有看到过子骏。这两人渐渐走得进近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于公而言，他和巨君似乎在两个派别，傅家和王家。虽然被自己这边公认的家族靠山视为异己，而王家那边，却的确泾渭分明；于私，子骏只是没有摊开来说，蔓湖到底是先碰上谁？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