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棋差一招(1 / 2)
张小哥扯着嗓子呼喊了半天见无人回应,竟突然站起身来,抬头看向上方。
他头顶上那四处漏风的屋顶空空如也,上面别说站个人,就算站着一只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确定四下无人,张小哥这才从床上摸出个脏布包来,开门走了出去。
动作之敏捷,完全没有半点中毒的样子。
外面的巷子罕有人迹,就算偶尔有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根本无人理会张小哥。
张小哥似乎也并不急。
他在这片破败的民居当中七拐八拐,不时的还四处看看,在街角的包子铺买两个肉包子打打牙祭。
看那模样不像是去找大夫,也不准备出工,却像是在逛街,外加假装酱望下那风景。
直到夕阳西下,外出务工的人都开始归家的时候,张小哥依然混迹在人群之中,如同泥鳅一般钻来钻去。
突然,他身影一闪,钻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这条巷子是由两边大户人家宅子围墙围成,除了地上横流的污水和满地的垃圾,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张小哥一路深入其中,快到尽头处的时候突然站住身形,猛地回过头来高声喊道“是哪位朋友一直跟着,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的,出来吧。”
却见巷子两边是大户人家高耸的院墙,从这巷子的尽头可以一眼看到外面的街道。
整条巷子里除了他自己,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面对这寂静无声的巷子,身在其中大呼小叫的张小哥多少有些尴尬。
他环顾四周一圈,确定四周围确实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卸下背上那个脏兮兮的布包,拿出里面的东西。
旁人绝对想不到他那脏兮兮的布包里居然有这样的东西。
……
素名楼站在巷子外不远处的包子铺里,正在大口的啃着手中的馒头。
他一路跟到现在,总算能吃口东西了。
他不能吃味道太重的东西,无论是口气还是汗味都容易暴露他的踪迹。
然而这市井之中的小吃都是为重体力劳动者准备的,不是卤煮就是大杂烩,全都重油重盐,非常不养生。
因此素名楼就只能吃馒头了,最多配一碗早已冷掉的豆汁,还是滤过味道没这么浓的哪种。
他知道那个“张小哥”此时就在不远处那个窄巷里,待会儿无论什么人从里面走出来,他都不会感到奇怪。
就连素名楼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张小哥”确实足够小心,小心得可怕。
好在他素名楼也绝非浪得虚名。
他不但鼻子很灵,眼睛也毒得很。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张小哥”有问题,一个被人迷晕的人不应该这样毫无声息,而是应该呼吸平稳,如同陷入深度睡眠。
一句话,这人演得有些过了。
甚至连他掀开那片破瓦也是故意为之。
那漏风的屋顶破洞这么多,他随便从哪个破洞看进去都行,却非要掀起一片瓦来,为的不过是告知对方。
我来了,请开始你的表演。
这位“张小哥”不但足够谨慎小心,演技方面也没得挑,只可惜了一点。
他一定没有挨过饿。
他不知道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真正的张小哥绝不会在身体无恙的时候四处闲逛,他一定会为了果腹终日奔波,甚至跑到宫里去给那位脑满肠肥的胖太监剥削。
只因为那里能给他一顿饱饭。
素名楼却懂得这种人,如今的他虽然名满天下,早年的他却比绝大多数人都苦。
痛苦。
他曾经在烂泥里浸泡了三天三夜,甚至连一条蛇爬到身上都没有发现身下是个人;他也曾在荒漠的烈阳下躺了足足七天,为的不过是装成死尸,吃掉头顶上那头盘旋不去的秃鹰。
“宝剑锋自磨坊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为师望你谨记,人生一世如履薄冰,唯有紧握刀锋。”
他的一生无时无刻不在紧握着刀锋。
无形的鲜血从他的指尖滴落,在地面上绽放出血色花卉,在他来时的路上留下了一路残酷的痕迹。
他不曾放手,反而握得更紧。
刀锋已经换成了馒头,进入他的口中,经过充分的咀嚼之后吞入肚子里。
一个挨过饿的人总是会格外珍惜粮食。
当第八个馒头下肚的时候,素名楼终于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了。
那“张小哥”就算在巷子里拉屎,时间也太久了些。
那巷子里一定有猫腻。
素名楼留下银钱,迈步向那处巷子走去。
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这街上人来人往,他作为游人之一经过那巷子口往里面看上一眼,这个动作完全不突兀。
他身后包子铺的老板却几乎把眼睛瞪出来了。
到他这里买包子馒头的都是苦力,所以他这里的面点虽然不是细面,一个个分量却都很足。
就算是码头上扛大包的苦力,一顿能吃四五个大馒头也就顶天了。
不曾想刚刚那位长衫公子一口气吃了八个,还像行有余力的模样。
古有武二郎景阳冈打虎三碗不过岗,今有佳公子造馒头八个不带缓。
老板决定明天就把招牌改了,就叫八个馒头包子铺。
素名楼装着满肚子馒头,步履勉强算得上轻盈的从那巷子口经过,又很不经意的朝里面看了一眼。
虽然此时巷子里非常阴暗,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巷子里空空如也,啥玩意儿也没有了。
这院子两边都是高耸的院墙,绝没有其他的遮蔽物,那张小哥绝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躲藏。
素名楼一咬牙,也顾不得一个佳公子钻那破巷子合不合理,一个闪身就进入其中。
这巷子就和其他无人打扫的陋巷一样,肮脏,阴暗,恶臭阵阵。
素名楼在巷子里钻了一圈,愣是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他抬起头来,看看两边高耸的院墙。
这样的院墙他花些功夫确实能翻过去,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对方也能翻过去呢?
当真是棋差一招。
素名楼正暗恼之际,鼻息之间就闻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