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0（1 / 2）

新年过后，因纽特市政府提高学费，大学生开始罢课。纽特城大学学费很低，大学生一年学费才三千七百多，这次学费提高幅度并不算大，每年只增加三百，照理不应该引发这么大的骚乱。

学生们沿街示威游行导致公共交通几乎瘫痪，地铁成了唯一的交通工具。那天早上乘地铁的人特别多，我好不容易才挤进车厢。车厢里水泄不通，乘客们被挤得像咸鱼一样，他们愁眉不展，默默地祈祷赶快到站，好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突然传来女播音员的声音：“本次列车发现可疑包裹，请乘客们在前方站台立即下车，我们将随时通知事情的进展。”

列车停了下来。站台上有不少警察。乘客迅速走出车厢，乘手扶电梯来到地面大厅。外面下着暴雨，上千乘客躲在候车大厅里避雨。

我掏出手机向丽莎请假。

丽莎说她从网上知道地铁出事了，让我不要着急。

我刚要把手机放进口袋，身后有人拍我肩膀，我回头一看，是个瘦小的中国人。那人对我说：“哎，哥们儿，借手机用用，跟公司请个假。”

我把手机递给他，趁他打电话的功夫我上下打量着他，此人身材瘦小，头发花白，戴深色眼镜，穿一件肥大的蓝色外套，赤脚穿一双塑料凉鞋，牙齿残缺不全，脸色发黑。

这时喇叭又响了起来，“各位乘客，列车发现可疑包裹，请乘客们耐心等待，我们将随时通知事情的进展。”

那人把电话还给我，然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哎，哥们儿，你说是什么包裹？是不是炸弹？”

“说不好，有可能。”

“哎，哥们儿，你是不是科特公司的？”

“是呀，你怎么知道？”

“我经常看见你在科特公司门前下车。”

“哦，我怎么没见过你？”

“你总看报纸，没注意到我。”

“你们公司也在那附近？”

“对，就在你下一站。”

沉默了一会儿，那人又问：“哎，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进口协调员，你呢？”

“唉，我不如你，我是仓库杂工。”

“什么是杂工？”

“杂工就是打杂的，什么都要干，有时搬货，有时扫地，有时清扫厕所，总之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那人苦笑一下。

“你是什么身份？”我好奇地问。

“我是技术移民。”

“你在国内干什么？”

“我在国内是计算机专业高级工程师。我语言不好，干不了别的，只能干杂工；不过，干杂工也挺好，不用动脑子。”

“你全家都来了么？”

“我和儿子来了，老婆是干部不愿过来，我们离婚了。”

“你儿子多大，上几年级？”

那人叹了口气说：“我儿子照理应该上大学了，可这小子不争气，得了抑郁症，现在整天在家里呆着，我都快让他逼疯了！我每天上班累得要死，回家还得给他做饭，我要是不做饭他就会饿死。唉，愁死我了！你看我这日子过的，老婆离婚，儿子得了抑郁症，老天爷这是要灭我啊！”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

我不敢再聊下去了，转过身子，从包里拿出报纸装模做样地读了起来。

那人没话找话，“哎，哥们儿，你法语不错呀，能看懂法语报纸。”

我“嗯”了一声，继续读报。

见我不搭理他，那人突然大声唱了起来，他唱的是意大利歌曲《我的太阳》。别看他人长得不大，声音却不小，整个大厅都跟着共鸣。周围的人用惊讶和厌恶的目光看着他。可他并不在乎，依旧旁若无人地仰望天棚纵情歌唱。

我意识到此人精神不正常，赶快挤进人群。这时有人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大惊，以为那人追上来了，回头一看，是戴小兰。

“小兰，你怎么也在这儿？”

戴小兰笑道：“我早看见你了，见你和那人说话就没跟你打招呼。”

我摇摇头，“那人好像精神不正常。”

“你才知道啊，”戴小兰笑道，“我们一见到他就躲，就你敢和他说话。我劝你还是离他远点，搞不好你也变成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