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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看着还很年轻,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邵煊后重新低下头, 闷声道:“要杀要剐随你便。”
邵煊看他很面生, 不像是他们桃花荡的人:“这人不是我们村子里的?”
“是我们村翠英婶家的小儿子,前些年一直待在外面,也就今年村里的光景好一点了, 他才回来进了厂。”张老五解释道。
邵煊点点头,张老五虽然把人抓住了, 但也不想真把他害死:“阿煊,这小子最近刚来, 每天就负责搬冰运冰, 并不知晓冰块到底怎么做出来的。念在他没得逞的份上, 能不能放过他一马?”
都是一个村的,邵杰也算他看着长大的。娃娃秉性不坏,也不知道今儿怎么就迷乱了心神,做了错事。
张老五觑着邵煊的脸色,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大喇喇把这事摊开,也不知道当着众人的面给邵杰求情,会不会让邵煊为难。
毕竟在厂里上工的人都清楚, 邵煊的性子虽然平和随意,但真踩到他底线的话, 他处理人的手段还是很强硬的。
“阿煊,阿煊你放过我家邵杰, 有什么事我替他担着。”一个满脸泪水的妇人突然冲了过来,连滚带爬的搂住地上跪着邵杰,止不住的向邵煊哀求着。
是翠英婶来了。
“阿煊,阿杰只是一时……一时鬼迷心窍,他做错事我这个当娘的做不到冷眼旁观。”
邵杰似乎有些触动,他轻轻推开趴伏在自己身上的翠英婶:“娘,我也不小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是恐怕连累你往后不能继续在邵老板的厂里干活了。”
不过他这些年外出也攒了一点钱,除却留给蓉娘和孩子的,剩下的全给翠英婶,也足够她用上好一段时日了。
在场的乡亲们面露不忍,就连原本从制衣坊出来看热闹的柳三娘他们也劝:“阿煊,把这小子撵出去,不让他在商场干活就差不多了得了,说到底他也没拿到配方。”
邵煊对周遭的吵闹声充耳不闻,他看向邵杰又问了一遍:“你知不知道泄露秘方的后果?”
邵杰看着面前恸哭的娘,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会死。”
“没必要到这一步!”李双双急得在原地打转,既然没有成功把秘方泄露出去,就不必谈什么生生死死的,多吓人啊。
他借着前面柳三娘等人的掩护,自己悄悄往书院跑去——既然他们劝不动邵煊,阿沅出面肯定能叫他回心转意。
邵煊在邵杰旁边蹲下:“你应该不是自己想要制冰配方的吧?要不然我们来谈谈你身后的那个人?”
“他肯定不是自己想要的!阿煊,我们一家都老实本分的很,也干不来什么大事,所以不可能主动偷你的方子,一定有人在背后挑唆。”翠英婶抓住邵杰的袖子,“阿杰你快说话,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邵杰的喉头上下滚动,似乎下一瞬间就要吐出真相,不过最后他又重新把头撇开:“是我自己想做的,没有受人指使。”
翠英婶又气又急,她跪在地上去拽邵煊的衣摆:“阿煊你放过我儿子这一回,我们家所有人往后绝不会再出现在你的厂里,你看这样行吗?”
“都让一让!”李双双大声喊道。
围在一起的众人自觉给他让了一条道,李双双身后露出从书院匆匆赶来的姜沅:“阿煊,怎么回事?”
“怎么把你找过来了?书院最近事情也不少,你就别跟来操心了。”
“双双刚才把来龙去脉都跟我说了。阿煊,我知道你心里有数,不会随意伤人性命,还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吧。太阳都升这么高了,今天大家的活还没做呢。”姜沅好言相劝。
邵煊站起来蹬了蹬发麻的双腿,对邵杰说:“你也别嘴硬了,我知道你根本没打算把秘方泄露出去。”
姜沅一怔,身边的李双双瞪大双眼:“啊?”
围在一起的众人都不明白邵煊怎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的,直到看到邵杰难以掩饰的震惊,才明白邵煊或许没有说错。
“这到底怎么回事?”张老五犹疑不定,“我瞧着他是要偷配方的啊。”
“你要真想偷配方,就不会等着一大早大家都来了才下手,夜里更方便不是吗?就算你晚上有事来不了,白天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进了我的房间,也不拿块布把脸挡住。”
邵杰微微张开嘴巴,看上去惊讶极了。
“还有就是——”邵煊瞄了眼张老五矮小精瘦的身板,“如果你使劲挣扎的话,光凭五叔应该按不住你吧。”
张老五听他这么一说,也逐渐回过味了:“好像是这样。阿杰这小子都没怎么挣扎,就被我捆住了手脚。现在想想,应该就是故意让我捉住的。”
翠英婶往他头上拍了一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邵杰硬生生受了她这一巴掌也不吭声,就像被捏祝了嗓子一样。
“说话啊。”翠英婶催他,“你快说为什么要偷秘方,还故意被你五叔抓到。”
“因为我不想偷。”邵杰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邵老板有钱了还想着咱们桃花荡的乡亲,我不想做背叛他的事。”
“但是你又不能不偷。”邵煊顺着他的话猜测,“你欠了那个幕后人的人情,还是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反正他提的要求不管于情于理你都不能拒绝,但是你又不想真把秘方交给他,索性就被我抓到。”
邵杰这才发现邵煊真的很聪明,他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在外人看来这就是默认了。
“所以你真不打算说说到底是谁吗?”
邵煊其实自己也在思索着,不过商场建好后他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愿意同他交好的人很多,但是暗地里想给他使绊子的人也不少。邵煊一时半会也不确定这次是谁下的手。
邵杰只说了句:“无论你打算怎么罚我,我都心甘情愿。”
这就难办了。
他不愿意说,邵煊总不能严刑逼供。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仗义?”姜沅突然开口,“虽然不至于要杀要剐,但是这事过后你们一家肯定得从厂里出去。”
邵杰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他已经给家里人留了足够多的钱财。而且只是被从厂里赶出去,他还能从别的地方找活干,一家人怎么着也饿不死。
姜沅知道他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话音一拐又说:“那你不为你娘,不为蓉娘考虑考虑了?嗯,你媳妇是蓉娘没错吧?”
只靠自己依然能让他们把日子过好。邵杰这样想着,自然没有搭理姜沅。
“现在桃花荡家家户户都有事要忙,村口唠嗑也没几个人了,你娘和蓉娘每天只能看着其他人开开心心上工,一定也会感到失落吧。而且往后大家的日子都能过得更好,村里子只有你家止步不前……”
姜沅没把话说完,翠英婶就变了脸色。她怅然一叹:“我儿子做错了事,这一切都是我们该受着的。”
邵杰隐忍着一言不发,一边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恩人,一边是血脉相连感情深厚的家人,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才不会让自己日后后悔。
“还有你家的小孩,蓉娘说等下半年就让他进我们书院读书的。有了你这件事在前,那小孩我们不会收了。”姜沅装作惋惜地说。
“村里的书院不收,外面的书院总会收。村里容不下我们一家的话,我就带着他们离开。”邵杰不知道是在说给姜沅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不走。”翠英婶看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儿子,“我岁数也不小了,你要带我上哪里去?咱们家世世辈辈都在窝在桃花荡这么个小地方,你爹就葬在后山上,他这一生没出去过,我也是要在这过一辈子的。要走你带着蓉娘和孩子走。”
“娘……”邵杰没了办法,总不能真把自己亲娘落在村子里,自己带着媳妇和孩子远走高飞。
今个请假没来厂里干活的蓉娘刚从城里回来,就得知自己男人闯了大祸,她带着孩子匆匆赶来,看到依然平安无事的邵杰双腿一软:“你这是要吓死我啊!要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留下我和孩儿还怎么活?”